許開霽牽著陶嘉月在屋簷下走著,故意問道,“你願意和我一起去看《白蛇傳》嗎?”陶嘉月剛被親了手指頭,聲音都變得軟綿綿的,她抬起頭問,“是去看你捧的角兒嗎?”許開霽只是微微一愣,“是的。”
陶嘉月立刻重重地點了點頭,“我願意。”
大雪紛飛,街上幾乎沒有人,大家都躲到有炭盆取暖的地方去了。
轎子緩緩停在戲園外面,許開霽讓轎伕也跟著下來,“待會兒我不在,你就陪著她。”
轎伕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平頭正臉,撓了撓頭,靦腆地答應了,“好嘞,東家。”
戲還沒開場,戲臺下面已經熱鬧非凡了。
許開霽沒有和她們一起上樓,而是規矩地讓園子的小廝傳話。
他經常來這裡,一時間幾個相熟的老闆都來和他打招呼。
他們說什麼,陶嘉月聽不清。
她在轎伕前面慢悠悠地上樓,沒有許開霽在身邊,她心裡有些害怕。
轎伕和陶嘉月都是窮苦出身,見夥計上來問要點什麼吃的,都慌了手腳。
胡亂點了一些,沒想到端上來都太鹹了,陶嘉月吃了幾口就不吃了,趴在欄杆上,眼巴巴地看著下面談笑的許開霽。
園裡的熱鬧與她格格不入,偏偏這熱鬧還把陶嘉月喃喃叫許開霽的聲音給淹沒了,只有她自己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哥”轎伕又嘴笨,兩人困在同一張桌上,卻無話可說。
臨近戲開場時,許開霽上來了一趟,但也沒有和陶嘉月說話,只是眼睛盯著戲臺上扮演白蛇的旦角。
水漫金山寺,白素貞與小青行至斷橋,遇見許仙,“娘子。”
“官人。”
戲開場了。
陶嘉月是第一次看這場戲,心一半在許開霽身上,一半在戲上。
慢慢地,她就看不懂了。
她的手指頭勾著桌沿的倒木刺,耳邊傳來鶯鶯的唱腔,百轉千回訴說著柔腸寸斷,“你忍心將我誆,才對雙星盟誓願,又隨法海入禪堂”倒木刺扎手有些疼,陶嘉月抬頭看許開霽,只見他正在笑。
原來用銀子砸人就是這樣子的,不疼,只有笑。
許開霽不疼,戲臺上的白素貞也不疼,只有她有點兒疼。
戲唱完了,許開霽又下樓去。
陶嘉月眼睜睜地看著他和扮演白蛇的角相視一笑。
剛才她是臺上許仙的娘子,現在她是許開霽的了。
許開霽進了後臺。
再出來時,他手裡牽著一個人,是卸了妝的晚春。
他給轎伕使了個眼色,目光移到陶嘉月臉上,“好好送她回去。”
外面天光大亮,陶嘉月下樓去了。
晚春穿著一身黑緞長袍,上面繡著白牡丹和仙鶴圖案,外面裹了一條狐狸皮罩袍。
在狐狸白毛下,她挽著許開霽的手臂。
白雪茫茫中,陶嘉月望著兩人漸行漸遠,最終上了一輛轎子。
陶嘉月歸家時的神態,宋媽心知肚明,這早已是她屢見不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