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镰儿选了一把最小的菜刀,削去马勃菌上的皮。
乔吱吱在一边,洗去扫把菌上的泥土。
等到清理干净了,宋镰儿清水下锅,把马勃菌和扫把菌一起倒进去。
“就这样煮了吃?”乔云妮问道。
“先煮熟了,再切了炒。”宋镰儿坐在灶前一边添着柴火,一边说。
这两样菌子其实是可以直接炒的,但是油罐里没多少油了,不好炒熟,而且煮过之后口感会更加滑嫩。
她养成了一种习惯,不管什么菌子都要先煮一下,有的是有微毒的,而先煮熟就是一个解毒的过程。
等煮熟了,捞出来,两种菌子分开,宋镰儿把马勃菌切成片状,又把扫把菌切小。
“三婶,就按照平时炒菜那样炒一道就可以了。”
“成。”这个时候,吕氏已经在另一口锅里完成了一道炒茄子,一道水煮马齿苋。
田里粮产不够,家里打猎挣来的钱,都用来买粮了,猎物大一点的都要卖掉,偶尔碰到一只野兔一只山鸡什么的,才用来打牙祭,给大家涨涨力气,一直吃素也不行。
吕氏很快麻利地把马勃菌和扫把菌分别炒好了,满满的两大盘,闻着很香,差点想要尝一下,但还是忍住了,等到家回来一起吃。
其实乔家人很辛苦,在厨房里做几个简单的小菜,是最清闲的活儿。
乔吱吱去河边田里喊人,吕氏摆饭,宋云妮撑着拐杖拿凳子,吕氏劝也劝不听,也只能管她了,只是重活是坚决不让她碰的。
今早宋镰儿起来的时候,乔云妮还没有醒,她去给乔云妮看了一下脚。
骨头没有断开,也没有脱臼,应该是重度扭伤,养一段时间是能够好起来的。
宋老太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迫不及待把人赶出家门,这是为何?
其实乔云妮是摔瘸了腿,可是宋家人却声称是摔断了腿,不断暗示乔云妮已经是一个没用的人,好像要占领一个道德制高点一样。
毕竟在村子里,劳力很重要,一个不能干活的人的确是一个负担。
而且乔老太还给乔云妮轮活儿,是不是其实也知道,乔云妮的腿脚不会永远是这个样子,只是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女儿要回来呢。
不对,轮活乔家人没有谁反对,说明大家心里都有数。
每房轮五天,等到她们的时候,半个月过去了,到时候,乔云妮的腿脚也差不多了。
她明白,乔家人实在不想乔云妮继续在宋家呆下去了。
乔家人虽然气性大,极其团结,但拿着武器上门的,还是头一遭。
在这样坚决护着出嫁女儿的人家,乔镰儿很愿意带着他们一起致富。
她找来一个木盆,往里面加了水,然后把那些鸡枞菇挨着盆边放进去,这样的话,过半个时辰,这些鸡枞菇就会完全打开。
然后乔镰儿又把木盆放到床底下,垂下了床单来遮掩。
到了下午,这个家里没什么人了,她就好操作了。
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乔家人纷纷扛着家伙回来了。
“娘,要不咱再砌高一点。”乔老二说。
乔老太跳起来,一巴掌拍在高大儿子的脑门上。
“就说你小子吃的饭还没有老娘吃的盐多,砌高一点河水一冲承受不住垮塌下来会殃及更多的秧苗,现在只能是不断加固得结实一点,尽量多抵挡一阵子,后面再有洪水冲进来,损失也不会太大。”
乔老二一想是这个道理,老太太活了五十来岁了,也积攒了不少生活经验。
大家纷纷放下家伙,在桌边坐下,每个人都有一平碗的糙米饭,锅里头还保证每人有半碗,在手头没有余钱的情况下,就只能先用糙米填饱肚子。
乔老太先注意到了桌子上两盘不同的菜。
“这是什么?”
“娘,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野菜,吱吱和镰儿她们上山,碰到了外村人,说这个能吃,味道不错呢。”吕氏回道。
“来来来,都尝尝是啥味道。”乔老三夹起一块马勃菌,放到嘴巴里面。
咀嚼了一下,眼睛一亮点头:“脆脆的,滑滑的,还有点苦,好吃。”
“是吗?”大用也夹起了一块,吃下去也像发现了新大陆。
“唔,是好吃。”
其他人纷纷动筷子,都吃得心情开怀。
还有那种像扫把的东西,又脆又嫩又滑又鲜,有一种比较奇特的香味。
乔老太还是不太相信,去屋里头取来了一根银针,试了一下没什么问题,才让大家放开吃。
“这种扫把野菜好像见过。”乔老太说。
宋镰儿:“是呢,这个季节长的,现在山上还有很多,想吃多少都有。”
马勃菌少了一点,但扫把菌很多。
乔老太嘀咕道:“这么好吃,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呢,白白浪费地长了这么多年。”
宋镰儿心里偷笑,那是因为很多人把这些东西当成毒菌看待了,虽然也是菌子的一种。
两大盘马勃菌和扫把菌,在盘子里堆得高高的,大家就着饭,吃了个尽兴。
吃到最后,竟然连马齿苋都还剩下一点。
美中不足的是,油太少了,要是多放点油,不敢想有多美味。
但油价贵,一斤猪油要三十文钱呢,半个月前打到一头狍子,换了三两银子,二两银子拿来买了五袋糙米,还剩下一两,买了十斤猪油,然后盐和酱要买,最后剩下五百文,扯了些粗布来做衣服,家里这么多口人,总有人的衣服坏得不能再穿,要做新的。
如果田里不招水灾,上了税以后,粮食还可以吃到第二年丰收的时候,用不了花那么多钱去买粮,这个家就可以时不时吃顿好肉,穿些好料子的衣服,又或者是攒下点钱,准备以后盖房子。
唉,难呀,难,最主要的还是水患。
乔老太下地干活之前,看到背篓里还有几斤中午吃的那种野菜,想跟吕氏说,再少放点油,可是看了看瘸腿的女儿,瘦不拉叽的孙女,还是把这话吞咽了下去。
转而指责起那唯一的母鸡来:“不争气,五六天都没有下一个蛋,养你是给你白吃白喝的?再不下蛋就把你宰掉喝汤。”
母鸡蔫巴巴地,苦恼地低着脑袋。
大家都去田里忙碌了,乔小猛,吕氏母子去山上找柴,乔溪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专心致志做手帕,她一个月可以给这个家挣三百文呢。
乔云妮精神还是不好,看院子里没有什么忙的,就去床上睡觉,一睡就睡得很沉,眉头却蹙着,好像在做噩梦。
下午出了太阳,蝉在院子外面的几棵白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
宋镰儿把床底下的盆端出来,那些鸡枞菇已经朵朵盛开,每一朵都有手掌展开那么大,又肥又嫩。
宋镰儿心想,很快,这个家要有很多油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