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靠著曉漁才把船劃到可以撒網的海域,曉漁早已把網整理好,“撒網的時候也是腰上使力氣,只靠胳膊撒不開。”
說著曉漁先做了個示範,腰身一個扭轉,一把亂繩一樣的漁網就在半空劃出好看的弧度,隨後張大到極限,完美落進海里。
“下水之後,你心裡默數二十個數,就差不多可以收網了。”說著,曉漁手上利索的收網,這是個下大力氣的活計,安廣柱忙上來幫忙。
最後漁網要出水的時候,也是最重的時候,曉漁見兩人實在吃力,草鞋也沒脫,直接跳下水去,不一會兒就付出水面道:“收成不錯,咱們今天只能撒這一網了,不用拉了,直接把船劃回去,到了岸邊再拖吧。”那樣會省裡不少。
安廣柱聽了曉漁的話,把漁網固定住,返航的時候順流,要省力不少,兩人一網收成拖上岸,安廣柱幾乎要累的虛脫,倒在船上大口喘氣,此時也管不了船上海水魚鱗蝦殼之類。
這一網收了幾百斤魚蝦八爪魚還有幾隻螃蟹,曉漁把不能吃的都放了,能吃的帶回家。
多年不打漁,陡然見到這麼多收成,喜得陳石頭見牙不見眼,漲疼的膝蓋都忘了,更別說曉漁溼淋淋的頭髮。
指揮曉漁把大的養起來,明早供銷社的船來了拿去賣,再挑出三成給陳老三。剩下的小的,才留著自己吃,除了今晚吃的,剩下的曉漁都給打理乾淨,該煮的煮一遍,準備曬成幹,存起來以後慢慢吃。
這一晚,陳石頭家又傳出一陣陣香氣,曉茶牽著曉漁用芒草捆著的螃蟹,跟在後面學著螃蟹橫著走,玩的不亦樂乎。
晚餐吃得很是豐盛,但是安廣柱很快就發現自己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更別說拿筷子夾菜這種精細活。
曉漁見狀也不緊張,“別怕,剛開始出海都會這樣,晚上我找艾草搓了給你燻一燻,你再抻一抻,明天可能會有點痠痛,過兩三回就好了。”
安廣柱點點頭,胡亂填飽了肚子,洗了洗就到屋裡休息。
現在睡覺還太早,島上沒什麼娛樂活動,老年人也習慣了,多數活的空虛孤寂。安廣柱第一次發現,他想教曉漁寫字讀書的力氣都沒有了。
曉漁飯後把今天的收穫都打理好,院子屋子收拾乾淨,雞鴨趕到圈裡,才找出之前曬的艾草,細細的搓成絨,製成艾柱,敲了敲偏房的門。
“安大哥,我進來了?”
安廣柱此時正斜躺著閉目養神,聽到敲門聲忙做起來,“進來吧曉漁。”
曉漁推門進去,就看到安廣柱正在慌亂的繫上衣的帶子,曉漁不會做盤扣,衣服都是繫帶。
見安廣柱臉色微紅,曉漁笑道:“不用穿,等會兒燻艾還得脫。”
安廣柱這才停了手,就這,衣服也搭在身上,“燻艾是什麼?”
曉漁晃晃手裡的艾柱和火石,“這個點燃了,在你關節處燻一燻,可以活血,燻完我再教你抻一抻,明天就舒服些了。”
安廣柱有點不好意思,“我覺著還好,不用燻了吧!”
“不燻明天你真的筷子都拿不起來了。”曉漁利索的收拾了床邊櫃子上的瑣碎東西,放下手裡傢伙什,“別害臊,快脫了,燻完早點睡,明天要早起趕去港口等供銷社和收購站的船。”
安廣柱漲紅了臉,慢慢解開衣服帶子。
映入眼簾的男性上身讓曉漁大吃一驚,安廣柱瘦骨嶙峋的身上新上摞舊傷,幾乎沒幾塊好皮,有的看起來是刀傷,還有的一看就是鞭子抽的,另有幾塊像是燙傷或者摩出來的傷,顏色都不一樣。
曉漁半天說不出話來。
安廣柱垂下眼簾,“嚇到你了。”
曉漁張口結舌,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怎,怎麼會這樣?”
安廣柱動了動嘴唇,先穿好衣服蓋住傷疤,無奈苦笑道:“不然我怎麼會想要跳海找活路?”
曉漁見狀腦門一熱,上前緊緊握住安廣柱的手,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可惜安廣柱的神情裡透露的受傷,讓所有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孤苦伶仃的孩子討生活最不容易,村裡除了有心善的人家,也有不知善惡,攀比著欺負人的孩子,還有活的不如意,性子暴戾,專挑我這種沒人撐腰的出氣的莊稼漢。”
曉漁握緊安廣柱的手,“別傷心,現在你長大了,沒人敢欺負你了。”
安廣柱忍不住苦笑,“小時候受盡欺辱也就罷了,長大了又怎麼樣呢,村子裡所有苦的累的髒的臭的活都派到我頭上,在我這裡根本就沒有公平可言,村裡的牲口都要我伺候,所有人都能趁著陰天下雨逢年過節休息幾天,只我要伺候牲口,清理糞坑,晝夜不停,全年無休……”
曉漁見安廣柱悲從中來,幾乎要落淚,忙不迭拍拍他的背,安廣柱也不知咋的,下意識的就把頭歪向曉漁,順手就被曉漁抱在懷裡。
安廣柱很小就沒了親人,頭一次嚐到被擁抱的滋味,如乳燕投林,溼了眼眶,更不好意思抬頭,只得將臉埋的更深。
曉漁潛意識覺得有些不妥,又不知道哪裡不妥,只得學著爺爺小時候哄她的樣子,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安廣柱寬闊的背。
安廣柱摟緊曉漁纖細的腰身,悶悶地說道:“曉漁,謝謝你,謝謝你們願意收留我,給我一個家,這一天一宿,我就像做夢一樣,總覺得不真實。”
曉漁柔聲道:“你放心,我跟阿爹阿姐都很喜歡你,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家人,這裡不會有人欺負你,也不會有幹不完的活計,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過去的事情就像被海浪帶走的腳印,永遠不會再有了,別怕……”
安廣柱平復了情緒,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鬆開曉漁,仍舊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她。
“別害臊,衣服脫了,我給你燻一燻,燻完早點睡,明天要是太累了,就繼續歇息,供銷社的船隔三差五來,不急這一時。”
曉漁是個大大方方的性子,反正剛才抱都抱了,索性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了,幫安廣柱燻了全身,又讓他躺下,給他抻了抻身上緊繃的肌肉,這才去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