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陸伯母才紅著眼眶,叫來她身後的男孩,對我說:
「芝兒,這是你筠哥哥,想玩什麼,都讓他陪你。
」
少年負手站在我面前,神情倨傲。
卻也聽他母親的話,輕聲喚我一句「妹妹」。
我聽孃親說過,陸照筠很厲害。
雖只比我大三歲,可他早早參加了童子試,如今已在宮中當了四年的太子伴讀,還深受太傅的喜愛。
據聞陸伯伯在順天府連連晉升,也看幾分他的面子。
天縱之才,自然是不屑與我這等頑童為伴的。
然而當時的我不會看臉色,錯把陸伯母的話當了真。
捧著爹爹生前留下的一摞拳法冊子,成天追著陸照筠跑。
一會兒要他教我認生字,一會兒要他看我新學的招式。
陸照筠總是任由我折騰,從不嫌我煩。
甚至及笄那年,陸伯伯趁著酒興為我們定下婚事,他都沒有拒絕。
因而我一直以為,陸照筠也是喜歡我的。
直至兩年前,孟雲舒在才子雲集的花朝宴上行飛花令,拔得頭籌。
我才發現,原來他那雙凌厲的眸子,也會含笑望著一個人。
饒是我再如何粗枝大葉,也看得出他對孟雲舒動了情。
只是我不甘心。
總想著再等一等,等他回心轉意。
足衣還未乾透,湖畔的晚風一吹,更冷了。
我縮了縮腳趾,望向星光寥寥的鏡湖。
終於肯承認一個事實——
陸照筠不喜歡我。
甚至,他從未把我當作女子看待。
遠處的山莊裡飄來歡快的琴聲,環望著周身闃靜。
我突然發現。
捂不熱的石頭,扔了似乎也不甚可惜。
思忖間,身後霍然傳來一道窸窣聲。
我警惕地回頭張望,但見草叢中伸出一條搖動的尾巴。
是一隻大黃狗,拴著繩,似乎是有主的。
它朝著山莊的方向踮了幾步,似乎是想給我帶路。
「你是要陪我回去嗎?」
大黃的尾巴搖得更厲害了。
我蹲身撓撓它的下巴,接過它嘴裡銜著的拴繩,由它牽著往前走。
3
翌日天剛亮,我便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陸照筠眼下烏青,面色疲倦地問我:
「有止血的傷藥沒有?」
我自幼好拳腳功夫,常把自己弄得滿身傷。
每回陸照筠見了,都會擰著眉送來幾隻藥瓶。
止痛化瘀的,消腫祛疤的。
我把它們當寶貝似的隨身帶著,可若非萬不得已,根本捨不得用。
因睡得迷糊,我下意識折身去翻了行囊,取了一隻瓷瓶出來。
陸照筠焦躁搶過,在手裡掂了掂,「為何是空的?」
語氣中滿是不悅與詰問,我霎時清醒。
昨夜和大黃走回山莊,一路上都是枯枝刺藤。
回房生了爐子才發覺,腳底已是血肉模糊。
倒完止血的傷藥,也只夠用一腳,眼下左腳還在隱隱生疼。
沒等我開口,陸照筠又一揮手,狐疑地打量我:
「孟姑娘昨夜為太后撫琴割破了手指,今晨起來又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