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晴看著她這孃親侷促的樣子,真想自己站起來了事,不然憑著自己的這個碩大身軀和孃親這小細身板的力道,得折騰多久才能把她給扶起來?
奈何自己的這副身體現如今軟弱無力,就像是四根軟綿綿的棉花條,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她曾想過自己努力,但是根本無濟於事。
“誒喲,三嫂,這是怎麼了,怎麼孩子撂在地上?”忽然門被推開,從外面進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她的目光越過孃親的胳膊,落在那個男子的身上。
一看就是常年幹農活的普通農夫,身材高大,面色經歷常年的暴曬,變得黝黑中泛著一點通紅。胳膊上面肌肉看著發達有力,兩雙手也是看著比尋常人的粗大許多。
他三步兩步走到顧晚晴身邊,抓住她現在棲身的這個身軀的胳膊,一把將她拉起,扶到了床上。這雙手粗大有力,佈滿了老繭,粗糙的掌心裡面縱橫著深深淺淺的溝壑,總之弄得顧晚晴很是不舒服。
“她五叔,三嫂我這是剛忙完回來,就看見春曉掉在地上,我扶也扶不起來。真是謝謝她五叔了。”孃親的臉上漾開了一抹欣慰的微笑,對他說話也是真的和和氣氣,似乎很感念這個五叔似的。
顧晚晴開始在腦子裡回憶關於這個五叔的事情。她在一片混亂的記憶交纏中,找到了關於她這個五叔的事情。
五叔人稱張老五,張家上一輩排行老五的兒子。在這個家裡,幾乎所有的人看她痴痴傻傻的,要麼是嫌棄厭惡要麼是嘲笑鄙視,只有張老五對自己還算是和氣的,平日裡也沒少幫著自己爹孃。在外面,要是自己受了欺侮,他也會護著自己。
這個人讓顧晚晴提起了一些好感,她知道自己原主的這個境遇,能有人不去欺負就已經是不錯的了。只是她對這個五叔也稱不上親近或者感恩,本來就是一家人,互相幫襯也是情理之中,再說,他實質上也並沒有對自己好到哪裡去。
無非也認為她是個傻子而已,在這個家裡面,真的對自己好的,只有自己的親爹和親孃。
“沒事兒,孩子嘛,還從小就成了這樣,本來就該多照顧著。三嫂,若是之後傻春還有什麼需要照顧的,你就儘管說,我老五能幫上忙的,儘量幫上忙。”那張老五拍了拍胸脯,一副大義凜然一身正氣的樣子。
“那真是謝謝老五了。”婦人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一點舒心的笑容,她眉頭展開,眼角上多了幾絲淺淺的皺紋,對他好聲好氣道。
“傻春,好好待著啊,你要是聽話,五叔給你買糖吃。”張老五嘿嘿地笑了出來,隨即彎下腰,像是逗三歲小孩一樣嘴上說著插科打諢的話,臉上則笑嘻嘻地也期盼著對方給個笑臉。
顧晚晴看了反而提不起一點高興的樣子,相反,對於這樣的人,她反感的不得了。但她還是忍住了自己的小性子,裝作一副痴傻地樣子,目光呆滯,咧著嘴角嘿嘿笑著:“好呀好呀,五叔真好。”
也是奇怪了,嗓子也沒有那麼疼了,只是一張嘴還是覺得乾渴難耐,從喉嚨深處有一股鐵鏽了一般的腥味冒出來,嗆得她只想咳嗽。
那張老五大笑了幾聲,跟婦人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水,水,娘,快給我水!”張老五剛出門,那扇破門將掩未掩地關上的時候,顧晚晴就趕緊咳了出來,對眼前這個婦人說道。
那婦人看自己孩兒痛苦的樣子,忙跑到桌前,提起壺倒了一碗熱茶,然後忙忙地送到了顧晚晴的嘴邊。顧晚晴接過那個破碗,也不顧上面的豁口正對著自己,一仰脖就喝了下去。
這麼喝了三五碗,她才算是把嗓子裡的火氣給消了下去。她張開嘴試了一下,能發出連貫的音節,讓自己聽起來還算是能說話。
只是這一連串的變故,使得那個婦人早就反應不過來了。自己的女兒忽然有這麼大的變動,論哪個母親都會覺得驚訝吧?
那婦人動了一下嘴唇,似乎有好多話想要跟眼前的這個人說。這個姑娘從外表上看,還像是原來自己的那個姑娘,可是給人的感覺,怎麼著都跟原來那個傻姑娘搭不上邊。這個姑娘有些陌生,甚至,根本就不像是之前自己的那個笨拙的女兒。
“姑娘,你到底是誰啊?”那婦人猶豫半天,才下定決心了似的,對眼前的女兒說道。
顧晚晴楞了一下,看來自己究竟是瞞不住了嗎?她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婦人,雖說對她滿懷的愛憐絕對是出自真心,但她也看出來了那片刻的猶疑。也對,自己的姑娘傻了那麼長時間,忽然好像跟個沒事人了一樣,擱誰也會覺得自己的女兒陌生的。
“娘,您放心,我還是您女兒春曉,”她見四下無人,估計外面也不會有人聽著,就對這個自己應該稱其為孃親的婦人說道,“只是我現在感覺自己什麼都明白了,之前是我不懂事,讓您操心了,是女兒對不住您。”
這下,這婦人算是徹底明白了,這樣的話擱以前那個傻春是絕對不可能說得出來的。
這麼說,她這個傻閨女這麼經水一泡,反而給好過來了,心智恢復了?她一下子喜出望外,這可真是老天爺開了眼了,終於讓他們一家子遭了好運了。
只是她不知道,這所謂的恢復心智只不過是換了個人而已。若是這個婦人知道了在自己女兒身體裡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女兒,應該會很傷心的吧?
畢竟連著原主的整個記憶和感知,顧晚晴還是能感覺出來自己對眼前這個婦人的依賴的。再說了,這的的確確是兩世一來唯一對自己好的人,她怎麼忍心去讓這個人難過呢?
就當是一場美麗的意外吧。
“老三家的,你又死哪兒去了!真是一天比一天懶了,你想讓一大家子都跟著你那個破落玩意兒過苦日子對嗎?!”然而還沒有等婦人高興完全,就聽得屋外一聲尖利的叫罵聲,透過門縫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