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g src=”{{image_domain}}{“image_type”: 1, “width”: 1280, “web_uri”: “novel-images/48b2d1135c30cc00411caa9fecb073dc”, “height”: 720}”>
山路过去,又是一座不高的山,然而树丛却很密集,不过好在有一条被人走过不知多少遍的小路呈现在眼前,想必是村民们通往外面的通道。
这地方真是让人气恼,刚翻过一座山,又是一座,连绵不绝,好似没有穷尽,难道那些村民走一趟集市,来回得半个月?
太阳下山的时候,他已经懒地走了,就在一座平头山上停下来了。
这里没法找山洞睡,为防蛇虫,只好爬上一棵粗壮的树歇息。他坐在三条相交的树枝上,背靠树干。这里望向远处,那些山的样子还隐约可见。
观望着那些刚走过的山,眼睛一往上移,一颗孤独的星辰升起了,是金星。
实在太安静了,小鸟大概早就回巢了吧。忽然觉得天地间仿佛就剩他一个人了,这种孤独感越来越强烈了。吃着老汉送给他的馍,也不知是什么味道,才吃了三个就再也吃不下了,把剩下的又放进包袱里,手碰到了那两葫芦酒。
“就喝一点总没关系吧。”他侥幸地对自己道。
葫芦塞子拔去了,凑鼻子一闻,酒香四溢,气味果然不很刺激,好像还略带果味。一口灌下去,浑身舒畅,根本没感觉到一点后劲。“该不是骗我的吧,也许他以为我是一喝就醉的人吧?不过——算了,少喝点就是了。”
又是晴天,月亮挺圆的,星星陪衬般散布夜空,这种时候越发觉得天宇浩瀚深邃,不可捉摸。
他只顾着想从天空获得一点什么启示,却没发觉自己正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将老汉的告诫抛诸脑后。
他一仰脖子,发现葫芦里竟然已一滴不剩了,一边埋怨自己喝地太快了,明天可能就会断顿了,一边却不假思索地拿出另一葫芦酒喝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眼皮渐渐沉重,月亮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天旋地转。他摸了摸额头,“难道我喝醉了,怎么醉得这样快?好像两葫芦酒都喝光了,好晕啊……”头重重地撞在树干上,又滑到树枝上。朦胧间看到了许多人,先是爹娘,后来又见雪妹蹦蹦跳跳地扑了过来,然而到眼前又变成了拿刀的司马风,接着又有一群人拿着兵器冲杀过来。
脑袋胀得难受,他睁开眼睛,坐起来,揉揉额头。“啊!真痛!哎?”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地上,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从树上掉下来的,也想不起来到底醉了多久了。太阳正照在头顶,大概是第二天了吧。
他站起来,将包袱绑在背上,辨了辨方向,照着原来的行程继续走。然而没走多远,一道黑影从前面夹着强风直刮过来,把他前行的路完全封住了。
奇天云愣在那里,眼前出现一个墙一般挺拔冷峻的身影,一字眉,面目生威,宽大的衣袍上的花纹透出些高贵。
华服汉子抚弄着黑须,冷冷地打量着奇天云,好像奇天云前辈子欠了他很多钱。
奇天云不明白这么衣着华贵的人跟他这个无名小卒会有什么过节,刚要打招呼,那华服汉子先开口了:“你是何门何派,想到江湖上搅什么风雨?”
嗯?奇天云以为他只是在自言自语,然而看他那严肃的表情又不像。
只听他又继续说:“传闻‘银刀门’最近被人灭了门,死者不知为何物所伤,而凶手行踪诡异,也不知藏身何处,在下听说后特从长安赶来调查。这‘银刀门’乃正派之士,却在柳林坡附近的一个小镇离奇死亡,据目击者说他们跟一个少年人有过一番打斗,晚上便被害了。”
他两眼直直地望着奇天云,“此处有人被杀,阁下却有胆单人独行,不知究竟意欲何往?可否告知在下?”言下之意竟是说奇天云杀人后,却还好整以暇地在此等人来抓他,太过狂妄自大,简直是视人如无物。
奇天云听得一头雾水,呐呐地道:“你到底是谁,那边有人被杀,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来
此之前就听说,这条路上因强盗出没而断了来往行人,而且那些人哪里是什么正派人士,那天竟然伏击我,还想图财害命,像这种拿人钱财就可以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事没办成被人杀人灭口有何稀奇?”想起那天死里逃生,而那些凶人竟然还是什么正派人士,心里不由得气愤世风日下。
他眼睛里的精光慢慢收敛,给人以更加骇人的感觉,看得人心里直发慌。
“哈哈……”他冷笑道,“残害正派中人,竟还在此大言不惭!‘银刀门’几百口人一夜之间惨遭杀戮,手段够毒辣的!想不到竟还是咎由自取,嘿嘿!那就让我陆某人会会你的高招!顺便说一声,在下乃当今武林盟主,接招吧!”说着一晃眼工夫就前进了几步,右手一掌朝着奇天云胸口凌虚劈将过去。
奇天云还在震惊他口中所说的残酷杀戮时,掌风已然刮到了身上。
“啊——!”好像被人猛地在胸口推了一掌,将他的身体重重地往后推去,整个人都倾斜着踉跄后退,用尽力气才使身体挺直了一些。
“砰!”奇天云重重撞在树上,背部因为有包袱挡着,没撞到树上,脑袋却清楚地感受到了,坚硬的树干猛烈的冲击。
一刹那间,只觉满眼直冒金星。“啊——咝——啊唷!”他双手抱头,轻轻地揉着撞痛的后脑勺,好像肿了一大块,他皱着眉头,头痛地瞅着眼前的什么盟主。“发什么火啊!出手这么重,人又不是我杀的,不过看来说了他不会信的,怎么办?这人可不像是那么好打发的人,硬拼是没什么胜算了,那……”
奇天云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武林盟主心中的惊讶与头痛一点也不亚于他。
他缓缓收回右掌,放下。
刚才发力的时候,一股反击的力道震得他手臂都有些酸麻,而且胸口也被震得内息不畅,隐隐有些作痛。
他惊疑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有些不敢相信,如果道他们两掌相对,被他掌力震到了,倒还可以佩服一下他,而现在是隔空使力,对方却不避不让,也不伸掌相击,竟然也可以抵挡这虚空一掌,而他后退之势似乎将掌力都化解了。
虽说是被击退了,然而自己却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看他只是揉着脑袋,却没有抚摸胸部,好似那处根本未受到重力一样,不过他狼狈退后的模样不像是装的,莫非只是一时失手?
如此深不可测之人,已不是一句佩服可以形容了。
当真动起手来,又不知有几成把握。
他不动声色地慢慢调息,一边还防备着对方趁机发难。
然而对峙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他动手,看他抓耳挠腮,好像大为烦恼的样子。
奇天云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却想不出任何退敌之策,想来想去只有化敌为友了,否则的话恐怕真的要暴尸荒野了。
本来脑袋里是一团乱麻,忽然理出了一点头绪,终于想到主意了。
“嘿嘿——”没办法,为了保命,装装笑脸也是再所难免了,虽然实在笑得难看,“其实有一个人可以证明我不是凶手。”
这位武林盟主见他愣了半天,竟只是要说这个,不禁愕然,接口道:“何人可以证明?”
奇天云见计策已奏效,笑得更欢了:“他就是司马世家的司马风,大叔一定知道他的,那天他也遇到了跟我有冲突的那伙人,他能替我作证。”
他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惊讶,觉得事有蹊跷,而且也不想平白多出一个劲敌,于是道:“既是如此,在下自会查明真相。”
奇天云大喜,小心问道:“大叔,那我可以走了吧?”
他挥了挥手道:“请吧!”
奇天云小心翼翼地绕过他身旁,深怕他又突然发难。
他装作毫不在意,却暗暗地预备抵挡对方的偷袭,他才不信对方不是在使诈。
奇天云走到他身后,又瞧了他一眼,忽然撒开脚没命地往前疾速奔逃。
他转过身,瞪着这个如丧家之犬般逃命的少年,怎都不明白,以他这般武功,不可能如此胆小怕事的,不过看他步伐凌乱,且声音沉重杂沓,倒不太像懂得高深武功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然而没想多久,胸口又隐隐作痛。
“刚才明明已潜运内力化解了,怎么又——哎,罢了,先回家去疗伤吧,慢慢再打探此人的底细也不迟。”为免再遇见此人,他特意绕了一个大圈远路才踏上归途。
其实奇天云也没敢直接走大路,左走右走,尽挑难行的崎岖山路,也不知踩过多少荆棘丛,碰折了多少齐胸高的小树,这才在一座密林满布的山中歇息。
“唉,还没走多远,就碰到这么多人,不知是不是有人知道了我的行踪,然后再暗地里支使别人与我为难,但他显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抢,因为这样的话,他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哦!他一定会在最后才出现,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得到它,这样才能掩人耳目,那这个计划岂不是在很多年前就开始策划了?”
一想到这,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忙又安慰自己这只是一番异想天开的想法,不再去烦恼了。
两个酒葫芦是早就空了,清水倒还有许多,干粮却是满包裹几乎没动过,大概够吃好几顿的吧——哎?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个什么盟主刚才说那帮人在跟我打斗的当天晚上就被人杀光了,他听到这件事才赶过来的,这里离长安应该还蛮远的吧,快马也不至于第二天就能赶到这里的,那么说我已经睡了好多天了?
他竟然刚好在我醒了的时候出现。
那就是说有人清楚知道我走到了哪里,就去告知他来对付我?
不过要是真的是这样,那他们一定知道我跟司马兄那天晚上是在一起的,谎言不是马上就会拆穿了?
谁会这么笨呢?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经过这番折腾,忽然觉得肚子饿得难受,拿出白馍大嚼起来。
看来是不能再喝酒了,不然被人杀了都不知道。
天又黑了,他没再赶路,找一个有大树遮掩的还算平坦的方形石上坐下。一坐上去,还能感觉到一些余温,热热的,让人好想躺下美美地睡一觉,不过他现在是睡不着的,心里烦躁不宁,真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惜司马风又不在,唉!
他把包袱解下放在石上,看见了那把长长的剑,于是拿出来放在手上把玩。
他一边转圈看了看四周,一边问道:“剑兄啊,你说现在是不是有人在跟踪我们呢?”红光闪了两下,隔着黑布看不见,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呼——”他松了口气,“这就好。”暂时是可以轻松一下了。
“你说我现在是直接去长安吗,暂时真不知该往哪走了,你想去长安吗?”
红光闪烁两下。
“嗯?你不想去?那里不好吗?还是你不喜欢嘈杂的地方?”
红光还是闪烁了两下。
哎?怎么前后矛盾啊?难道它也像人一样会犯糊涂?细想良久,不禁恍然大笑:“你当然是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去哪里你也到哪里,重要的是我的决定。”
这次,红光只闪了一下。
奇天云又大笑:“既然你无所谓,那我也无所谓,干脆就去那里走走吧,也许还可以找司马兄喝酒呢,只不知这副样子是不是寒酸了点,不过,那也没办法了,哈哈——就这样决定了。”他宽心地躺在石上,余温已退去了,微微有些冰凉。
日出日落,日落日出,走了好几天,眼前是两座高山的山口。
“翻过去,应该就是有人家的地方,到时候再问问该怎么走吧。”他坐在草地上想着,“干粮左省右省也差不多快吃完了,看来要到这附近山中去采些野果来充饥。”
他站起来,朝左面的山走去。因为没有上山的路径可寻,只能瞎摸乱撞。好在工夫没有白费,总算找到了一片灌木丛,采到了一大包,不过再往前走,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到时候只好忍一忍了。
走下山去,继续踏上征程,走了老长一段下坡路,终于见到了坡底有一棵可供乘凉的阔叶树,忙奔过去。
他背靠着树干,大口喘气。一刹那间,好像看到了前面的坡顶有一个人影闪过,可是再看过去时,又不见了,大概是看错了吧。然而他总是觉得听见了有人走过来的声音,虽然只是风声,不是脚步声。尽管他一再安慰自己,然而感觉却让他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那个身影,并不是眼花缭乱的错觉。他转过头想再看看是不是真地看错了,而那道身影就在此时挡住了他的视线。
奇天云定了定神,看清楚了眼前的,是一位穿着高贵讲究的彩色鲜艳的衣服的姑娘,身携长剑,眉宇间露出一副傲人的气质,看她那艳丽的衣服,定是名门望族的大家千金,而且还是武林世家出身,不然轻功不会那么好,看来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然而想要眼不见为净,似乎是没可能的,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前面,不仅挡住了光线,连前方吹来的凉风也挡住了。
奇天云不耐烦地抬头望去,不禁被吓到了:秀丽的脸盘上一双能把人活活吞下的眼睛直视着他!他忙低下头,避免与她目光相对,心里暗自嘀咕:“就算我不该看你,你不是也随随便便就站在陌生男人面前?好像自己多吃亏似的。”
“你!”他正想干脆在这里睡一觉,省得看着让人烦,却听那姑娘指着他鼻子骂道,“卑鄙无耻之徒!”
“嗯?”奇天云将她打量了一番,实在看不出这姑娘竟是个指鹿为马蛮不讲理的人,摇头叹道,“姑娘认错人了吧,在下何曾卑鄙过你?”
“你——”她气得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气哼哼地道,“哼!前些天你把我爹打伤,还害他胸口气血不畅,在家里调养了将近半个月才好转,我听到这件事,恨不得马上将你这个恶徒打落满口牙!”
奇天云纳闷道:“你爹?你爹是谁啊?姑娘可是弄错人了吧?”
她冷哼一声道:“少在那儿装蒜!我爹乃武林盟主,当今天下有谁不认得?”
“哦,是他?”奇天云沉吟道,“难道以前也有过这种事?”以前曾听爹讲过那些人,为夺剑而被震下陨石的事情,大概也有过这种情形吧?
“什么?”那姑娘大怒,“你竟然夸口曾如此伤过很多人的性命?哼!以我爹的武功,根本没有人轻易伤得了他,我看你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今日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本姑娘就不叫陆晓清!”锵啷!抽出剑来。
“你说什么?”奇天云闻言,猛地站起来,“你就是陆晓清?”
“是又怎样?你以为你认识本姑娘,本姑娘就会放过你吗?做梦!”陆晓清说地掷地有声。
“呃——”奇天云想着该怎么措辞,“有一位姓司马的公子可是你情郎?”
“嗯?你听谁说的?”陆晓清顿时消减些杀气,疑惑地问道。
“江湖传闻司马世家的公子和陆家的千金,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说完,眼睛盯着她的脸上,看有什么变化。
“胡道八道!哪个混蛋说的?!本姑娘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啊?!”看着她眼中杀机大盛,奇天云不自然地低了低头,他是没听过这种言语的,只是听司马风提过他这位小情人,以为有点转机,但他竟然忘了司马风曾说起过他这位小情人跟他是素来不和的,自然是极为厌恶别人拿她跟司马风相提并论的,这次糟了,拍马拍在马腿上,这小妮子看来比她老子还难打发,现在又是铁了心跟他过不去,难道今天真的要埋尸荒野?不会那么惨吧?
陆晓清自是不知道,他的头痛症,正史无前例地发作着,见他不停地挠头,目光却停留在自己的酥胸上,眼睛还越睁越大,还以为他见色起意,正打着什么坏主意,登时怒从心起,挺剑猛地刺去!
奇天云慌忙退后避开这一剑,转身逃之夭夭,不知怎的,看着她发威的样子,竟连不久之前面对群雄时,那种临危奋力一搏的勇气都不知跑哪儿去了,心慌意乱之时,竟口不择言地大叫道:“司马兄救我!”他想起司马风说过的话,不由得想到司马风在这里的话,必可阻止她行凶,却没想到这句话太过不合时宜。
陆晓清看他临危毫无斗志,根本不像是有武功修为的人。
看己猜得没错,他定是用不光彩的方式伤到爹的。
而他此时竟还做这种“远水不解近渴”的蠢事,心中对此人又多了几分鄙夷。
她大喊道:“卑鄙无耻下流淫贱之徒,受死吧!”
奇天云已无暇顾及自己平白多了那么一大串称谓,他一个劲地往山上奔去,专拣林木茂盛的地方钻进去。
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对这位大小姐而言却是件苦差使,别说钻进这密林,就是到哪处荒山去游览,都是事先有人斩树劈木,替她开好一条可供人从容过去的道路后,才让她通行的,如今却深切地感觉到宽大的有些累赘的华衣,不停地被树枝挂住的艰难行进的感觉,暗自埋怨出来时没换一身轻便的衣服。
陆晓清很想掠起来,飞到半空中去,然而自己江湖经验不足,如此一来,很可能会失去敌踪,再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只好挽起裙脚,继续跟在他后面。
好在往上再走一段路,就是开阔的丛林,她施展轻功已能追上他了。
几个回合后,眼看着马上就可以刺到他了,谁知他在树后一绕,就消失不见了。她走过去,在那棵树下瞧了一番,因为树下落满树叶,没法看到足迹,也不知他是从哪个方向逃遁的。她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番,忽然发现有叶子被踏碎的迹象,向着一个方向延伸开去,想必是地面较硬,而他又是踮着脚尖轻轻跳过去的。她站起来,冷笑道:“看你往哪儿跑!”
奇天云踩过满地落叶,在树旁绕来绕去,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又继续绕着圈跑。前面是一块开阔一些的空地,只不过地上的落叶却比别处都要多,然而抬头看头顶那棵大树,叶子竟然还很茂盛,也没有多想,两步跨了过去。
当左脚触到叶子最密集处时,发现有点古怪,刚要借力跃开,一股绵软的东西将他的身体直往上扯,整个人都被兜住了,原来是一张大网。定是此处山中的猎人在此设下的,用以捕捉野兽的,不想被他碰上了。
“该死!这里明明荒无人烟,竟然也有猎人!”他拼命想要挣脱,可是越是挣扎,网收得越紧,反而树上垂下的粗麻绳吊着大网不停地晃来晃去,他只好不再乱动,还能省点力气。
一阵清风刮过,陆晓清已来到树下,看到这副情形,大喜过望,“哈哈……这叫恶有恶报!既然天要亡你,本姑娘就送你一程吧。”她说地悠然自如,边说边慢慢举起剑来。
“等一下!”奇天云忽然喊道,“我手不能动,脚不能跑,你若杀我,胜之不武!”
“嗯?”她皱眉想了想,轻声冷笑,“好吧,我便把你放下,让你死得心服口服。”脚尖一踮,徐徐跃起,翻身在他头顶一挥剑,银光闪过,粗麻绳应声而断,大网“扑通!”一声落地。
奇天云七手八脚地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污秽,抓起大网抛到远处去了,但他并没有作出一副积极备战的样子,而只是低头转来转去,一边还用脚拨弄着地上厚积的枯叶。
陆晓清见他死到临头,竟然还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十分气愤,她嚷道:“还在磨蹭什么!本姑娘对你已经够仁慈了,别想再考验本姑娘的耐心,否则叫你尝尝凌迟之苦!”
奇天云却还慢吞吞地道:“你们正派中人杀起人来原来也这么手辣,我只不过在想用什么兵器跟你打而已,着什么急呀?”脚下一刻不停地拨弄着树叶。
陆晓清哼了一声道:“少装蒜,你背上的怪东西不是兵器?”
奇天云摇头道:“唉,我背上的只是一根粗杖子,一下子就会被你的剑削断了,哎?不然的话,借你的剑用一下,我再削一根木杖,用两根和你打,这样就比较不会吃亏了,姑娘意下如何?”
“什么?!”她怒道,“竟然还想讨价还价,拿起你的哭丧棒吃我一剑吧!”
“唉!你凶什么,我这就跟你打,你等着啊!”说着转过身,蹲下,掏摸着包袱。他喃喃自语道:“别那么急,它也会害羞的。”
她懵然道:“什么?”
奇天云又慢条斯理地道:“我的兵器啊!我给它裹了那么厚的布,一下子全脱了见光,当然会害羞啊。”陆晓清只觉得他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不知所云,然而她已先入为主地把他当作卑鄙淫贱之辈,此时不由得以为他是在说着什么村言浪语,而且是这么露骨,本想刺死他算了,但想起刚才已答允了等他拿出兵器来再打,心里的怒火一个劲地往上窜,于是大叫了一声:“接招吧!”就直接攻了过去。
奇天云此时突然一个转身,挥起衣服的下摆,往上一扬,一大团枯叶飞扬上半空,将她的身躯整个儿都笼罩住了。
原来刚才奇天云不停地拨着落叶,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好争取时间布置这不入流的暗器。
枯叶飞舞之时,陆晓清运剑护住全身,不住倒退,以防他趁机施放暗器,等到叶子都落到地上时,奇天云又不见了踪影。
“呀!”陆晓清一腔愤怒都发泄了出来,全力展动轻功衔尾追去。风声簌簌,脚下如踩着云朵般轻快。
这次追踪轻松了许多,地上留下了一连串浓重的脚印,在树林间迂回缠绕,一直追到一片绿草荫荫的有阳光透射的地带时,奇天云的身形已可以瞧见了。
陆晓清此时已学乖了,她没有立即踏地冲杀过去,而是轻轻往上不露声色地翻了几个跟斗,来到他后方时猛地凌空往下激刺。
当他感觉到那冷冰冰的似要刺入肌肤的剑气时,已经无法躲闪了,那一刻他似乎感到自己呼吸顿止。罢了,罢了,看来这一劫是逃不过了。
正要认命时,一声娇呼从背后传来,扭头望去,陆晓清摇摇晃晃地朝后跌去,手中的长剑也掉落在地,眉头紧锁着,嘴里直哼哼。
奇天云本想趁机逃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才走两步,他又停下,他听见了陆晓清微弱的呻吟,两条腿再也迈不动了。在这冷静的片刻间,他意识到她刚才定是触动了自己背上的重剑的剑气,但她的功力比起她老爹差了许多,比起司马风也差了一截,而她刚才那一刺必定使出了好几成功力,才会伤成这样的。
唉!他居然一直忘记了背上的重剑的存在,看己真的不适合做它的主人。
他叹了一声,向她走过去。她也算是重孝之人,不该这么不明不白地丧命于此。他站在那儿愣了愣,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救她的法子。不知为什么忽然下意识地从包裹里抽出了那根“粗杖子”,扬起来瞧了瞧,似乎有红芒持久地闪动着,不知是不是想跟他说什么,然而即使做了它一段时间的主人了,仍然还是不懂,他摇摇头,无力地垂下重剑,轻吐出一口气,又插回背上。
陆晓清在迷迷糊糊间,半睁着双眼,看着奇天云提着哭丧棒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一阵颤栗,她勉力伸向身旁,握住自己的剑,尽力举起来,她绝不甘心就这样死了,绝不能,不能,不能……她很想睁开眼睛,然而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忍不住想闭眼休息,她实在是很累了。手中的剑终于又掉落在地。
不过她并没有感觉到死前的痛苦,哪怕只是一刹那的痛苦,难道他给自己下了死前一点痛苦也没有的毒药?之后她只觉得有一股温暖而奇异的力量在她身体里面流淌,难道是爹赶来了?爹!爹!爹……
当这股流淌着的力量已缓缓消散时,她的身体又重新回复了生机,眼睛也终于睁开了,一骨碌跳了起来,眼前已是黑夜,百鸟归巢,除了虫鸣,就是远远传来的野兽的低吼,那个家伙呢,哪儿去了?
她拾起长剑和剑鞘,刚要回剑入鞘,“沙沙”的脚步声从树林里传来,而且越来越清晰。她紧握着剑,眼睛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耳朵也尽力去听那脚步的动静。那家伙又想搞什么鬼?
那声音此时已不用刻意去听就能很明了地听到,脚步声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哼歌声。哼!得意什么,等下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她躲在一棵树后的阴影中,月光照耀下,那人的身影已显现在银辉里。
“哈哈!不要再藏了,我知道你在哪里!”那人忽然道。
嗯?他知道我在哪里,哼!就算这样也照样杀你!不过,声音怎么变了?不管那么多了!她手中的剑比划着种种姿势。
“小师妹!别藏了,玩这捉迷藏的游戏,你几时胜过我来?”声音很浑厚。
“啊!”陆晓清惊喜交集,跑了过去,“师兄,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我耳朵真笨,怎么就没听出来呢?”
“我怎么来了?当然是找你这只顽皮的‘小母猴’来了,一声不响就走了,想急死人啊?”他是陆盟主的大弟子,人已至中年,颏下一绺胡须,眼神温和,对这个小师妹疼爱有嘉,此次就是奉陆盟主之令来此暗中保护她的。
“师兄啊,我还以为你是那个坏东西呢,不好意思啊——哎?这是野味吗?太好了,今晚有吃的了,哎哟!我现在还真的有点饿了呢!”
师兄提着手里的两只大雁笑呵呵地道:“想吃啊?还早着呢!快去找些树枝和枯叶来生火!”
“哦,知道了!”陆晓清听话地忙碌去了。
火光中,陆晓清闻着香味不停地吞咽口水,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师兄,你又没有见到那个卑鄙小人?”
“呃——”师兄顿了顿才道,“那个少年我是见到了,我看他差点要杀你,所以就朝他发出一枚暗器,他赶忙躲开,然后掉头就跑了。”他说地轻描淡写。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没死啊。”她只顾低头看着将要烤熟的鸟肉,没有朝她师兄看,就算她看了,在并不太明亮的火光下,她也看不见师兄脸上复杂的表情。
他出来找寻陆晓清之前,陆盟主已经吩咐过了,要他暗中相助,不要轻易将自己显露,言下之意就是怕他会敌不过对手,这样的话,救人没救着,可能反而会平白送了两条性命。他听到这番嘱咐时,心下颇为谨慎,然而当他看到自己的小师妹和那少年打斗时却是大为惊讶。
开始时,小师妹是一直处于优势,而那少年几乎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只有逃命的分,而没有还手之力,为了保命还想尽各种办法,例如误中陷阱后大耍无赖。不过在他抛撒落叶
时,还以为他会趁机暗施杀手,岂知又是落荒而逃,此时他真地认为眼前之人只是个市井少年,能伤到自己师傅必是耍了什么诡计。
但是,在陆晓清那令他自己都不由得赞叹的一剑刺过去时,一切又大出意料之外。
陆晓清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连一点抵抗的余地也没有,此时,那少年才停止逃亡,转过身来。师兄暗忖这等功力恐怕他自己都自愧不如,因为那并非是掌力所致,而纯粹是身体自然而然的抗力。
师兄听他走过去时叹了一声,莫非刚才一直不想取她的性命,而此刻终于忍无可忍了?师兄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着,无可奈何地从怀里掏出一枚暗器,小心戒备着,看着他走过去,抽出背上的不知是什么兵器,一颗心都揪起来了,在他挥动兵器时,暗器差点发出去了。
之所以没发出去,是因为师兄看清楚了,他并不是要杀小师妹,他只是拿着兵器在她身体上虚晃了一下,连她的身体都没碰到,然后收起兵器走了。
师兄看他走远了,这才跳下去,奔到小师妹身旁,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替她把了把脉,发现她呼吸平稳,脉搏不仅没有虚弱的迹象,反而有一道很强的内息环绕她的经络周而复始地运转着,助她恢复伤势,难道他刚才朝她虚晃了一下就运送了这么强的内力给她?就算他自己要给师妹疗伤也不可能这么轻松,至少也要运一会儿功才能化解,而且还得视伤势轻重酌情处理。
以他那等功夫怎会一直避让惟恐不及,到最后时还给敌人疗伤?莫非他刚才听到小师妹说出要杀他的原由,因而手下留情?否则的话,他定会把小师妹当敌手对待?他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不知有何目的,不过师兄已不大相信他是为了到江湖上搅风搅雨,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定会清除身边的一切障碍,以确保成功。
“师兄!”陆晓清的呼声让他清醒过来,“都烤熟了,可以吃了吧?再烤就焦了。”说着从他手里抢过一块吃了起来,“真是饿死了!哼!师兄,下次再见到那个卑鄙小人,我们联手对付他,我就不信打不过他!”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出了这次的事,师傅怎会轻易让你一个人再出去乱闯,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以为你有命回去吗,老是喜欢让人担心,我看以后真的要请人教教你针织女红,琴棋书画……”师兄还想再说下去,却被陆晓清打断了:“你又来了,明知道我不喜欢,谁让我前世是个男的,今生投错了胎,投了个女儿身呢。”
师兄皱了皱眉:“又胡说了,每次都用这句话堵人的嘴,女孩子总归还是要嫁人的嘛。哎!你真的那么讨厌司马公子吗,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人家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还要把人家大卸八块?”看到陆晓清嘟起小嘴忙知趣地住了口。
“明天你跟我回去。”师兄不理她脸上抗议的表情,“你不回去就押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