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被推進了ICU,生死未卜。
母親也開始發作,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胃裡翻江倒海。
但這點痛苦,比起那天的死亡,又算得了什麼?
見我也有中毒症狀,醫生叫人把我留下觀察。
一家人全都躺進了醫院,卻連個交費的人都沒有。
“你們家,真是丟人現眼!”
三叔趕到醫院,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連頓餃子都能毒倒一家人!”
“卡里…卡里還有點錢…”母親氣若游絲地報出密碼。
“哼,你們要是敢不還錢…”三叔眼裡閃過一絲厭惡,這才去繳費。
剛剛還在做著攀上陳家美夢的母親,現在只能在病床上默默流淚。
她做夢也沒想到,這頓除夕餃子會讓她失去一切。
我在醫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
藥效早就過去,剩下的不過是些後遺症。
母親不敢耽擱,趕緊去火葬場安排父親的後事。
沒錢大辦,連個像樣的骨灰盒都買不起。
她把那隻白瓷罐暫時供在家裡,等白露好了再選塊風水寶地。
白露在ICU躺了五天才脫離危險。
第七天,她睜開了眼睛。
“我的乖女兒,哪裡不舒服?”
母親撲在病床前,握著她的手。
白露卻只是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嘴角掛著一絲詭異的微笑。
母親心裡咯噔一下,趕緊喊來了主治醫生。
檢查結果出來了:過量的化學藥物已經嚴重損壞了白露的大腦,現在的智力水平只相當於幼兒。
醫生說這種情況很難恢復。
“怎麼會這樣…”母親一頭栽倒在地,被護士扶進了輸液室。
等她醒來,看見我坐在床邊,突然暴怒。
她揚起手就給了我兩記耳光,指甲在我臉上劃出了血痕。
“賤人!”
她尖聲喊著,“一定是你在餃子裡動了手腳!你是不是嫉妒你妹妹要嫁給廠長了?”
“您說什麼呢!”
值班醫生看不過去,
“明明是那韭菜餡有問題,跟她有什麼關係?”
“不可能!那韭菜是我親手準備的!”
母親歇斯底里地否認,死死瞪著我,“你這個喪門星!”
護士嘆了口氣,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回以微笑。
這種憐憫的眼神,上輩子我沒少見。
但這一次不一樣了,毒死一個,毀了一個,我的新生活才剛剛開始。
倒是白露,身體恢復得意外地快。
沒幾天就能下床走路了,只是腦子是真的壞了。
母親也不敢多花錢,在病歷本上籤了字,就領著她回家了。
三叔說不能讓父親的骨灰在家裡飄蕩,得趕緊入土。
可公墓動輒上萬,母親哪裡掏得起這個錢。
“回老家吧,葬在祖墳那邊。”
三叔皺著眉頭提議,語氣裡滿是不耐煩,“左右都是進土,何必非要進貴的!”
母親沒說話,默默點了點頭。
正月裡,我們帶著那隻白瓷罐回了鄉下,在祖墳旁邊挖了個坑。
倒是白露,一路上都在痴痴地笑。
她現在腦子壞了,反而對我特別親近,我說什麼她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