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当初走的时候那么决绝,您亲自跑去缅州,差点丢了条命她都不肯跟您回来。二少,这些难道您都忘了吗?”
吴阿婆的话像是一道道雷劈下来,震得苏烟头脑发白,却一个字都无从反驳辩解。
她抬眸去看一旁的男人,他黑眸幽深,从这个角度苏烟并不能完全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他也没什么表情,开口的嗓音像是砂纸磨过一般低哑:“没有忘。”
听到这里,吴阿婆痛心疾首的心情才退了些。
“您多虑了,我和她没有复合,也不会复合。已经在走离婚程序了,我今天带她过来只是为了帮奶奶修复字画。”
吴阿婆看着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呆滞脸的苏烟,终于没忍住问出一开始的困惑:“她这是怎么了?”
看着傻呆呆的,跟换了个人似的。
“失忆了。”
吴阿婆蹙眉,嘴上没说什么,打量苏烟的眼神却分明在说:别是故意装的吧。
她领着他们过去,接下来的话苏烟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满脑子,装的都是刚刚他们那番信息量爆炸的对话。
秦时砚是去找过她的,甚至还差点把命丢在了缅州,但她心冷如铁,没跟他回去。
秦时砚说,他们马上要离婚了。
这两件事,每一件都让苏烟震撼。
当然,这两件事也是互通的。
没有过去她的刻薄寡恩,自然不会有秦时砚现在的冷血无情。
因为失神,她没注意台阶,摔了一下。
秦时砚闻声往后看,蹙眉,扣住女人的手腕将她拉起来。
肌肤接触的瞬间,他感受到女人身上凉透了的温度。
抬眸看他的眼神也是黑沉沉的不透光,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谢谢。”
她低声道谢,愣愣地站起来,继续跟在他身后。
秦时砚深深地盯了她一会儿,才扭头继续走。
“先等等。”
将人领到老太太卧室前,吴阿婆叫住他们,睨了眼苏烟,才对秦时砚解释:“二少,我得先跟老太太交代一下,否则我怕她忽然看到苏小姐,会病得更重。”
苏烟将头埋地低低的。
“嗯。”
秦时砚颔首。
吴阿婆进去,过了约莫两分钟的时间,安静的房间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紧接着,“咚”一声闷响,震得走廊上的两人都感知到了。
秦时砚拧着眉头交代她:“你站这儿不要动。”
苏烟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像个做错事被罚站的孩子,默默靠着墙,免得自己站在走廊中央,还妨碍了来往的女仆做事。
秦时砚已经推门进去了,他弯腰捡起地板上老太太扔掉的拐杖,陪着笑脸朝她走去。
门外,苏烟虽然强迫自己忽视周围那些女仆各色的眼神,但耳朵是闭不上的,窸窸窣窣的传了些话到她耳朵里。
“二少夫人怎么来了?她不是跑了吗?”
“什么二少夫人,她都被苏家赶出门了,外面都说二少要和苏家三小姐结婚了。”
“活该,这女人一点也配不上二少爷。”
“就是,二少爷可是秦家继承人,他的妻子肯定要体面大方、知书达理,不然怎么做秦家主母。”
……
半小时后,房门再度打开,只有秦时砚一个人出来。
女人还站在原位,甚至姿势都没什么变化。
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微微缩起的身子,纤细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
“走吧。”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秦时砚将她领到书房,拿出那幅受潮了的书画,摊在桌面上,又折身去给她找笔和颜料。
准备好一切,他回眸去看站在身后的女人,忽然,瞳孔一缩。
女人的裙子有一片洇湿的血迹,同时一道血痕沿着她裙摆下的小腿往下。
血迹已经干涸了,大概是刚刚在台阶摔的那一下。
“苏烟,你是死的吗?”
秦时砚气急败坏,“受了伤不知道吱声?”
“我……”
苏烟慢慢地回过神,这才留意到自己裙子上的血迹,“我没注意……”
她嗓音很轻很弱,抬眸去看秦时砚。后者看她的眼神既冷淡又厌恶,苏烟心脏紧缩,无言以对。
他看到她泛红的眼底,却只想笑。
“你以为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我就能心软了?”
“我不是……”
“苏烟,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也别妄想我会动什么恻隐之心,这个婚,我离定了。至于你,之后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苏烟手指握紧裙角,小脸一片煞白。
刚刚她在房间和苏芙的电话,他听到了是吧。
他知道苏芙教唆她挽回他的心,也知道现在无依无靠的她必定会想办法牢牢抓紧他这根最后的稻草。
所以,他直接挑破这一层窗户纸,将血淋淋的现实给她看,告诉她不该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苏烟苦笑了下,“我知道了。”
她慢吞吞地转身去往书桌。
秦时砚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不仅如此,在看到这女人软绵绵的毫无反抗的妥协后,他的心脏却并没有该有的轻松。甚至,哪里堵得慌,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一定是书房太小,他离开,去外面透了口气。
等再回来时,书房里的女人已经开始了工作。
因为受潮,字画上面已经起了霉斑,她需要擦拭干净、再进行消毒杀菌处理。
老爷子是大家,这幅字画更是他的心血之作,他当初花费了许多精力才完成,苏烟要进行修复,自然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秦时砚视线往下,她的伤口还是没处理。
“花园里的台阶少说也有百年历史,上面保不齐有什么陈年细菌病毒,你要不想因为感染截肢,就好好消毒包扎伤口。”
苏烟低头认真工作,男人冷漠毫无温度的话语落下来。
修复字画这工作最需要细致耐心,眼下苏烟并没时间关心什么伤口。
她虽然没把这技术忘干净,但脑子到底是出过问题,每一步她都得仔细想清楚再动手。
“只是蹭破了点皮,没那么严重。”
她头也不抬地说,自然也没注意到此时男人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很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