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點點閉上了,臨了還不忘記死死地握住我的手,彷彿這樣,就能讓自己尋到些許的安全感。
江懷昱不知何時走了進來,他面露嫌惡,看著床榻上沒了氣息的女人,抬手捂住了口鼻。
“…也是她自己愚昧——皇貴妃只讓她喝一小杯,若非她驚慌之下灌下那樣多酒水,自己也不會失了孩子,丟了性命。”
我聽著他為自己和姜月娥開脫的言語,只覺得噁心至極。
可也是憎惡,思緒便越是清醒。
我跪在地上,極力說明那酒水中被下了紅花,想要為我多年的姐妹掙得死後的一絲清白。
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卻只是冷眼看著我,然後淡淡道一句:
“皇后,你傷心過頭了。”
“回你宮中好生休息吧,後宮之事,你不需要再繼續操心了。”
幾乎是被半拖半拽回到寢宮,我像一塊破舊的抹布被扔在鳳儀宮的地面上,高高在上的鳳位在此刻,更像是對我的一種嘲諷。
不知何時,眼淚已然落了滿臉,我咬著牙,自袖口掏出被藏起來的紅花酒一飲而盡。
江懷昱不知道,我如今也已經有孕兩月了。
原本我是想著,等胎象穩固再宣之於口,可如今,這個盼了多年才得來的孩子,我卻是不想要了。
有這樣荒誕無情的父皇,就算能有幸活下來,怕是日後也要被奸佞殘害到生不如死。
既如此,倒不如由我親手送這孩子一程。
小腹痛到抽搐,我咬著牙,死死忍住眼中的淚水,逼迫自己承受住那強烈的疼痛。
疼到意識模糊時,我眼前掠過的舊日種種,宛若死前的走馬燈一般浮現。
而那站在我身側的那人,從來都不是與我成婚十餘載的江懷昱。
那是另一張,被我掩藏在記憶深處的,不敢視於人前的故人面龐。
皇后因貴妃過世哀慟過甚,一病不起。
這便是自我宮中傳出的消息。
終歸是中宮皇后,我病重的這消息不過半月,便已經是朝野皆知。
只可惜……
我那位結髮的夫君,虞國的帝王江懷昱,他卻對此嗤之以鼻。
“如此拙劣的爭寵手段,皇后倒也想得出來。”
“滾回去告訴她,病了找太醫,朕又不會治病。”
彼時他已然驕奢淫逸到了酒池肉林的地步,懷裡摟著心心念唸的姜月娥對著錦瑟好一通奚落不說,更是做主收走了我的鳳印。
“她若實在身體不適,這鳳印便也莫要掌著了,給月娥扔著玩正好。”
錦瑟複述起這些話時,滿臉都是憤怒和不滿,我看著她氣紅的小臉,不由得失笑出聲。
可身子實在是虛弱,我輕咳出聲,白色的絹帕染上了點點暗紅的血跡。
“明日…便是十五了吧?”
中秋佳節,是我當年嫁與江懷昱的日子。
如今看來,怕是隻有我一人記得了。
眼皮越來越沉,我的視線亦模糊起來,最後的意識裡,我看著錦瑟含著淚的眼眶,心底卻只剩下一陣輕鬆。
“皇后娘娘薨逝了——”
彼時皇帝明黃色的轎攆正停在鳳儀宮外,聽聞內監一聲哀慟的大喊,竟是直接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