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驟然一新,頃刻間我們便身處一處山谷,溪水潺潺、鳥語花香。
「這是師父的噩夢?」
我察覺到師父的手在顫抖,他輕輕點了點頭。
不遠處,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年正盤坐在草堆上,烤著紅薯。
他氣定神閒,甚至閉上了眼睛,口中哼著不成調的歌。
旁邊的草叢裡探出一個毛茸茸的頭,過了一會兒,一隻小黑貓悄悄走了出來,打量少年片刻,似是篤定他並未發現,叼走了一旁剛烤完的兩個紅薯。
畫面一轉,是少年揹著劍囊趕路的情景。
他天賦異稟,術法卓絕,一路斬妖除魔,不過到底是個少年,偶爾也會被路邊開得正盛的野花吸引目光。
此刻,野花當中飄出幾聲細弱的貓叫。
他撥開花叢,看見誤踩了捕獸夾的小貓,嘿嘿一笑。
「叫你偷吃我的紅薯,這下遭報應了吧!」
不過話雖如此,他還是放下行囊,將它解救出來。
後來,陪他趕路的除了劍囊,多了一個嘰嘰喳喳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問他:「世人都對妖避之不及,你不怕嗎?」
少年堅定回答:
「我之前斬的都是害人的惡妖。
」
「只要心存善念,妖和人,其實也沒有什麼兩樣。
」
小姑娘笑著說,你是我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少年摸了摸她的頭,也笑了笑,答,嗯,你也是。
時光流逝,少年成了青年,他和小姑娘第一次起了爭執,是因為一個老婦。
小姑娘殺了老婦唯一的兒子,青年提劍要殺了她。
「你為什麼要害人?!」
小姑娘說,是那年輕人先害的妖。
他扒了山裡一隻剛要修成人形的貂妖的皮,給他的母親做一件保暖的冬衣。
青年紅了眼睛,重傷了貓妖,貓妖逃到了桃源村。
再然後
「便是後來發生的桃源村慘案。
」
當年的青年,如今的天衡長老、我的師父,斂了斂眉,沉聲說道。
「是我對不住你。
」
我沉默了,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先想辦法出去吧。
」我聽見自己最終艱澀開口。
一旦進入魘妖造的夢境,便很難離開,最終只能在噩夢中越陷越深,直至溺死在夢裡。
除非,自己找到噩夢的突破口,戰勝它。
也就是,戰勝曾經的自己。
對於當年的事,我一直很愧疚若不是我救回貓妖,爹孃就不會死,桃源村也不會滅村。
我始終無法與當年的自己和解,午夜夢迴時常常想,若我不同情心氾濫、不多此一舉
「可那不是你的錯。
」
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
「善良並沒有錯。
」
我喃喃唸了出來。
「什麼?」師父掀起眼簾,看向我。
「貓妖性本惡。
只是與朋友決裂,便行此屠村極端之舉。
」
「那並非師父的錯,也並不是我的錯。
」
「純善並沒有錯,而是這天地間,最為可貴的品質。
」
「無論何時,都當持有這一顆至純至善的道心。
」
腳下的土地開始一寸寸皸裂,四周的空氣如琉璃般次第碎開。
霎那間,眼前又是那個死氣沉沉的村子。
魘妖倒在我們面前,吃力地支撐起身子,嘔出一大口鮮血。
魂飛魄散前,尖細的女聲在空氣中迴盪:
「別得意!」
「修真界有大禍你們倆的末日,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