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誤以為自己是中了情蠱才會愛上我。
為解情蠱欺我辱我,甚至親手殺死了我們的孩子。
如他所願,他終於解開了情蠱。
可失去愛意的不是他,是我。
“愛?怎麼可能愛,若非趙意濃給我下了情蠱,我怎會娶她為妻?”
“那如今蘇姑娘怎麼辦?她好不容易帶著整個蘇家從邊疆返京,這樣至善至義的姑娘,你忍心讓人做外室嗎?”
“自然不能是外室,只是趙意濃下的蠱讓我一時不知該如何辦,且先等著吧,我會讓她識趣讓位的。”
何其熟悉的聲音,今晨才幫她掖著被角,用沙啞不捨的聲音對她說:“娘子,為夫要去上朝了,記得夢我。”
明明是沒幾分重量的醒酒湯,落在趙意濃的手中卻像有千鈞重,讓她不自覺扶住了欄軒,連懷孕的喜訊都說不出口了。
情蠱?
時至今日,他竟還以為是中了她的情蠱。
當年他身受重傷,一隻腳踩入鬼門關,為了救他,她為他種下兩相蠱,只是這種蠱蟲會慢慢消耗掉的生機,至生機耗盡時就是她的死期。
為了不讓他擔心,她騙他是用情蠱救他,只要他愛她,他便會長命百歲。
若是他讓她傷心,她會逐漸失去對他的愛,徹底消失在他面前。
可他只信前半句的假話,不信後半句的真話。
他不知道,這卻是使用兩相蠱的條件。
手腕刺痛,趙意濃低頭,腕上突兀地爬起了一條黑線。
等手腕被黑線爬滿,她便會失去對他的情意,不受控制地返回家族,成為那個冰冷的聖女。
“咦,夫人,你怎麼到了還不進去?來為傅大人送醒酒湯嗎?傅大人也真是,既然有醒酒湯了,為什麼還非要讓我回家去做,就這麼想消遣我嗎?”
不知何時出現的姑娘就這樣撕碎她最後一絲體面,她看著眼前的人,知道這就是他們口中的蘇姑娘,傅清崖曾經的未婚妻蘇知寧。
她努力扯起笑容掩飾窘迫,抬眼卻與男人的目光相撞。
傅清崖像是被火光燎過一般猛地站起,不等他開口,蘇知寧已將兩份醒酒湯塞進他手裡,語帶嘲諷。
“傅大人,豔福不淺啊,只是兩份醒酒湯能吃得消嗎?”
有人故意打趣道:“怎麼吃不消,傅大人吃不消,將另一份給我們啊,想來傅大人也不會這麼小氣。
是吧,諸位?”
傅清崖低頭看著兩個食盒,乾脆利落地丟開其中一份,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只喝我娘子的醒酒湯。”
隨後不顧眾人打趣的聲音,快步離席,牽起趙意濃的手,忽然蹙著眉頭。
“怎麼這麼冷,來了很久了吧,你身子弱,不是讓你在府上休息的嗎?怎麼出來了?”
一連串的問題,雖是關切的話,卻讓趙意濃的心逐漸涼下,問這麼多都是為了試探出她什麼時候來的,有沒有聽見方才那一席話。
昔日與犯人博弈的手段悉數用在她身上,讓她忍不住自嘲一笑。
“不冷,才來。”
他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如往常一樣將她的手裹進寬大的衣袖裡,朝馬車走去。
可才走出幾步,高處有東西灑落,潑了趙意濃一身,燙得她渾身發抖。
“誰?想死是不是?”
傅清崖面色瞬間沉如水,一邊為趙意濃擦拭,一邊抬頭,卻在看到窗邊的人時沉默下來。
趙意濃順著視線望去,看見蘇知寧被一個男人逼著靠在窗邊,手還維持著託舉食盒的動作。
“我的醒酒湯豈是誰都可以喝的,傅清崖不喝便不喝,可他不喝,也不是你們就可以染指的,也不看是些什麼貨色!”
一句話成功激怒了討湯的男人,酒意上頭,一把揪住蘇知寧的頭髮。
趙意濃轉頭去看傅清崖的臉,果然看見他面冷如冰,疾步朝樓上走去,著急到連跟她說一下都沒空。
醒酒湯明明很燙,可趙意濃卻覺得渾身發冷,她只能抱著雙臂獨自站在那裡。
傅清崖來去匆匆,匆忙到驅使著馬車離開,連路邊的她都沒有看見。
車簾被風吹動,趙意濃看見傅清崖將哽咽落淚的蘇知寧抱在懷中,素來冷硬的臉上全是疼惜。
馬車遠去,趙意濃終於沒忍住難過,蹲在地上痛哭。
五年前,她厭倦了族中枯燥的生活,揹著行囊偷偷來了京城,因為人生地不熟,被人騙的露宿街頭。
那時傅清崖還不是廷尉,只是個正氣凜然的胥吏,板著個臉將她帶回家。
客居他鄉,她逐漸喜歡上了這個沉默寡言的胥吏,可他與丞相千金蘇知寧有婚約。
她識趣地將自己的心意藏起來,直到蘇知寧背棄婚約,要嫁與高門大戶。
那夜他在雨中枯站很久,她拿出一整顆心去感化他,後來他再也沒有提過蘇知寧的名字。
直到丞相府牽扯進謀逆案,他為了救蘇家身受重傷,命懸一線,她只能用族中至寶兩相蠱救他性命。
蘇家因著和皇后的關係沒有性命之憂,只是滿門流放,徹底淡出他們生活,他也提出要娶她,卻嘴硬道:“你救了我,用情蠱拴住我餘生,我不可救藥地愛上你,不娶你,娶誰?”
她忍不住偷笑,確定他是真的愛上了她。
這幾年也總是慶幸,自己真心沒有錯付。
可是如今,心像扎針一樣痛,手腕亦是痛得幾乎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