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鬼市賣蟲,漸有名氣。
連顯赫的瑤華郡主,也暗暗派人來尋我求蟲。
瑤華郡主與郡馬成婚三年,恩愛如常,卻始終沒有子嗣,這是京城人都知的。
人不知的是,瑤華郡主的郡馬爺沈珏,是三年前將我休了的前夫。
郡主的人來接我時,我指揮他們將一箱籠物什搬上馬車。
那裡面,是我苦心收來養著的蟲兒。
我要用它們,好好治一治郡主一家的病。
三年不見,沈珏已經認不出我了。
他的目光只在我身上掃了一掃,就微皺著眉頭說:
“夫人,這些歪門邪道,咱們還是不要信的好。”
也難怪,我面上罩了圍紗,只憑著身形,他自然認不出我。
只是,就連聽說我姓“柳”——和他三年前的娘子一個姓氏時,他也渾若未聞。
故人的姓氏,已經在他心中激不起一絲波瀾了。
槽糠之妻,果然還是越快忘記越好。
郡主附在他身邊,言笑晏晏:
“夫君,這位柳娘子很有名氣,聽說去找她求蟲的人,不論所求的是什麼,都能得償所願。”
她晃一晃沈珏的手臂,放軟了聲音:
“父王就我這麼一個女兒,咱們成婚三年了還沒有子嗣,全京城的神醫都看了一個遍。
不論好歹,咱們且都試上一試,好不好?”
看來娶了郡主三年,沈珏的翅膀漸漸硬了,連郡主都得哄著他。
沈珏眉頭稍霽,也柔聲說:
“好好好,都聽夫人的安排。”
——嗯,翅膀硬了一些,但還不夠硬。
兩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沈珏先換了一個嚴厲的口吻質問我:
“蟲娘,你這用蟲子治病的法子,是怎麼個治法?”
“我的蟲兒,作用於人的三魂七魄。
各人的魂魄各不相同,先由我診斷一番,再依據各人體質,配一副蟲藥飲下去。”
聽到要吃蟲子,郡主臉色變了一變。
沈珏趁機說:
“夫人,試試雖無妨,但這種鬼市上找來的沒根沒底的人,咱們還是不能盡信。
不如先找別人試一試,看看效果如何。”
沈珏自詡為飽讀詩書的士子,歷來只信夫子道,對鬼神之說避之不及。
他卻不知道,當年要不是在殿試前我給他調了一副清通爽靈的蟲,熬在魚湯中讓他喝下去,他恐怕未必能奪了探花之名。
爽靈是三魂之一,決定了人的聰慧。
沈珏雖然天資聰穎,但讀了這許多年的書,爽靈早就被“之乎者也”塞得滿滿。
所以我為他清通爽靈後,他在殿試上才能福至心靈,寫了一篇別出心裁的文章,被天子盛讚“匠心獨運,妙語絕倫”。
硃筆一圈,點了他做當年的探花郎。
說來也怪我,若非我生了這一事,又怎麼會有後來沈珏被瑤華郡主看上,逼著把我休了的這些後事呢。
既是我自己種下的因,這惡果今日就由我親手來了結了。
也虧了他們,短短一日就真找來了一對同樣成婚數年,但沒有子嗣的夫妻,給我試蟲。
我從箱籠中取了些蟲子,調給這對夫妻喝下。
不出兩月,女的果真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