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有今天的一切,全靠郡主。
所謂“母憑子貴”,放在沈珏身上,是“父憑子貴。”
要是郡主能生下一男半女,他在王府的地位才會更穩固。
所以他想有子嗣的心,比郡主更甚。
聽完我的一番話,沈珏和郡主一拍即合,兩人當場就去跪在豐親王的書房外,苦求王爺想法子。
我藉口回家拿些東西,回了一趟清水巷。
能捕豐親王闔府上下的漁網已快織好,我得引來能提得起這張大網的人收網。
我剛一進屋,一條身影就撲了我面前。
“柳娘,你回來了!”
面前的人高鼻深目,頭戴一頂精緻的尖頂氈帽。
隨著她撲過來,帽簷處的珠翠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是胡姬花嬈。
她一臉焦灼:
“自從你幾個月前被接進王府,就再也沒有消息,我還以為你”
她一雙澄澈的大眼睛裡含著淚水,眼見著就要滾出來。
我連忙安慰她:
“我沒事,不過是去豐親王府佈置了。”
說著,我特意在她面前轉了一圈,讓她看看我周身無恙。
花嬈是龜茲人,兩年前隨著族人進京謀生,卻被族人欺騙,賣到了青樓。
她抵死也不肯賣身,被老鴇好好炮製了一番,好不容易覷個空逃了出來後,已經奄奄一息。
她倒在了我的屋前,我將她救了下來,又用賣蟲的錢為她贖了身。
她為了謝我,養好傷後就去明月樓做了舞姬,賣藝不賣身。
她生得明豔昳麗,更兼舞姿精妙,在庭中一踏開舞步,美目顧盼之間,就引得周圍的客人看得目瞪口呆。
跳了兩年舞,客人賞賜的金銀珠貝也不知攢了多少,她都拿來堆到我面前。
我卻不肯收,只對她說:
“在酒樓跳舞,終究不是個長久之計。
你攢夠了錢,就早些收手吧。”
她在青樓的賣身契,我贖回來後就當著她的面燒掉了,她知我不圖她的回報。
她不再廢話,收起金銀,只一心一意跟著我。
我隔三差五到亂葬崗翻屍身,尋各色蟲子時,她也壓著畏懼,牽著我的衣角,在我身後亦步亦趨。
只是回來後,她怯怯問我:
“柳娘,你這在屍身中找蟲子的異技,是怎麼學會的?”
語氣中卻全然沒有嫌棄,只有敬佩和憐憫。
我如何掩起口鼻,在烏蠅成堆的亂葬崗四處找蟲,她都一一看在眼裡。
我一邊忙著將剛找來的幾條蟲子放進匣子中養起來,一邊淡淡答她:
“要在亂葬崗找營生,自然必須親身在亂葬崗死一回。”
十多年前,京中有一位叫柳元楷的御史中丞,小小五品官,卻偏偏膽大包天,敢管一品豐親王的事。
豐親王佔了京郊東邊的一大片地,圈來要修別苑。
被佔了地的百姓有百十來戶,失了賴以生存的地,就是失了性命。
他們聯絡起來先到萬年縣衙遞了狀紙,被駁了回來。
又到大理寺擊鼓,大理寺倒是受了案子,卻以“陳案過多”,遲遲沒有審理。
這百十來戶人沒了營生,散在京城中,反而被衙門當成擾亂秩序的流民,羈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