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三個月,我在工作室看見了未婚夫親手設計的婚紗。
我心中喜悅不已,只因沈熙戈曾是世界頂級的婚紗設計師。
一件高定價值連城,可他也因為手傷退出設計師行業許久。
就在我以為這是他給我的專屬驚喜時,
我卻在秀場上看見他的學妹身穿那件滿鑽婚紗。
頂替我成為了沈熙戈的專屬模特。
朋友打來電話安慰,我語氣平淡讓他們不用擔心。
這次,我再沒自欺欺人。
只是默默拍下曾經夢寐以求的婚紗發了朋友圈。
【再見十年,再見婚紗。
】
1
沈熙戈回家時,我正一張張翻看過去的照片。
他的佔有慾很強,不允許別人隨便給我拍照。
這些照片大多有些年頭了。
久到我都忘了自己曾是一名光鮮亮麗的模特。
他看到那些照片,目光一顫。
“老朋友求我幫忙。
我才不得已重新設計婚紗,開辦秀場。”
緊接著,他掏出一枚戒指:“Surprise,他給我的報酬。”
指尖被他輕柔捧起,可從大拇指到小指,戒指要麼太大,要麼太小。
氣氛變得微妙。
我抽回手:“沒事。
戒指我很喜歡,心意到了就好。”
沈熙戈抿唇,眼神飄忽含著驚訝。
他欲言又止,以為我會生氣,質問。
無論是秀場的事還是戒指,放在以前我肯定會刨根問底。
就連我也以為我會這樣,會歇斯底里地追問或者不理智地發火。
然而沒有,我出乎意料的平靜。
我的所有力氣在看見婚紗的那一刻就耗盡了。
曾在沈熙戈的設計圖紙上反覆打磨的婚紗,我以為那會是他給我的驚喜,或者是婚禮的錦上添花。
至少那件裙子會屬於我。
可統統不是。
它穿在秀場的壓軸模特,沈熙戈的學妹陶芯芯身上。
“以愛之名為卿裝”是那套婚紗的主題。
後臺採訪時,沈熙戈曾回應:“這是我心血之作,是贈與所愛之人的禮物。”
他等著陶芯芯下臺,兩人挽著親密合照。
當時臺下觀眾無不羨慕:“傾注了心血的婚紗在愛的人身上才能綻放魅力。”
我隔著人群,被阻隔在另一個世界。
今天是沈熙戈的生日,我從朋友那打聽到他要看展,想著給他驚喜,共進晚餐。
到頭來,我一個人進入展區,又一個人出來。
路過樓下時,我丟掉了蛋糕和禮物。
回家看過往的照片,品嚐這段變味的感情。
當我第二次翻看照片時,沈熙戈握住我的手腕。
“小洛,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面色平淡:“哦,生日快樂。”
他皺眉,朝我攤開手,卻對上我不明所以的目光。
受傷的神情一閃而過。
“如果不小心忘了,那送我一個擁抱也未嘗不可。”
他張開雙手向我走來。
這些年,他一直是很好的伴侶,不會拂伴侶面子,也會給臺階下。
我曾愛慘了他的敏感體貼。
可現在,聞著他身上家裡的沐浴露味,我捂住鼻子。
我太熟悉這種味道,以至於裡面參雜的女士香水味那麼明顯刺鼻。
我退後躲開擁抱。
“生日禮物明天補,今天就算了吧。”
2
我藉口看書睡在書房。
躺在床上夜不能寐。
手機震動。
閨蜜梁筱卓發來消息。
【聽說你接受了巴黎設計師的模特邀請?】
我笑著回覆:【對,剛接受。
】
【這次捨得沈熙戈了?】
【放心,這次不會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
】
十年前,我為成為沈熙戈的專屬模特,不惜和著名大佬毀約,慘遭封殺。
那段時間暗無天日。
但讓我更崩潰的不是事業的低迷,而是沈熙戈的情緒。
長久的不得志把他折磨成抑鬱症。
我陪著他,守護他,哪怕點燃自己也要照亮他。
很多人說我本該有更好的前程。
我不在乎。
沈熙戈說我就是他唯一的光。
我願意為此付出所有。
再後來,他的才華施展,一舉成名。
抑鬱症治好後,身邊卻依舊只有我一個專屬模特。
他在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向我高調求婚。
只是我們誰也沒想到,從求婚到現在已經步過十個年頭。
當初我問過他:“萬一你以後後悔這麼早求婚怎麼辦?”
他搖頭:“不可能,我最恨始亂終棄的人。
當初我媽拋棄我和我爸,我的抑鬱症有她的原因。”
當時的他有沒有想過,自己日後會變成曾經最討厭的模樣。
一段感情在最初就達到頂峰,之後怎麼走都是下坡路。
梁筱卓見過我們相愛的模樣,也知道我們如今的勉強。
聊天框一直顯示“正在輸入”。
好一會後,她才回復。
【從原點畫出的直線可能會和別的線短暫相交,但它前進的方向永遠只有終點。
】
【姐妹,挺你。
】
3
我輾轉反側。
反反覆覆刷新朋友圈。
不少人給我點贊,評論區有不明所以的祝福也有及時止損的勸告。
除了沈熙戈,幾乎所有人都點讚了這條朋友圈。
我刷累了,就去客廳倒杯水喝。
客廳裡,沈熙戈正做手工絨花。
他專注到幾乎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自顧自拿起手機拍照。
然後,那張照片出現在了陶芯芯朋友圈。
【沒想到只是提一嘴,就有人熬夜給我做手工,這就是被在乎的感覺嗎?】
我需要通過別人才能瞭解未婚夫的新技能,真可惜。
再次刷新,我看見了沈熙戈的回覆。
我多久沒有這種待遇了?
大概三四年前,沈熙戈再也沒回復過我。
我問他為什麼不點贊,他說:“寶兒,我正處於事業上升期,太忙了。”
現在看來,他只是屏蔽了我,選擇性回覆別人。
也難怪他現在還沒發現我發的那張照片。
我倒水走進餐桌,他瞬間回神。
笑容一下子收斂。
一朵小絨花被他遞來:“我剛做的,你要嗎?”
這朵小花做得很不熟練,甚至花瓣上沾了凝固的血痂。
我捏起又放下:“這朵小可憐是你手上玫瑰的陪襯嗎?放在商店只能做贈品的東西,我還沒廉價到想要。”
沈熙戈神色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怎麼會?你喜歡的話我都送給你。”
我淡淡搖頭:“不用。”
沈熙戈的反應很大,我知道他為什麼炸毛。
陶芯芯的朋友圈更新了戒指照片,好巧不巧,沈熙戈之前送我的戒指是那個品牌的贈品。
我回書房時,他拉住我:
“為什麼生氣?因為我違背一起退圈的諾言,偷偷辦展?”
“我也是個男人,需要自己的事業,況且我賺錢不都是為了你嗎?”
“小洛,你之前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嗎?
確實。
當初我相信他的每一句話,堅信他的所有做法都是為了給我更好的家。
直到陶芯芯闖入他的世界。
我才發現裝著共同財產的賬戶可以隨便取錢給她買禮物。
哪怕我再餓也不能吃東西的副駕駛可以被另一個人弄得滿是零食屑。
他的原則可以因為別人打破,只是那個人不是我。
我盯著牆上時鐘走過十二點。
用最後的溫柔輕輕開口:“十年了,我們都變了。”
“熙戈,我們分…”
沒說完的話被手機鈴聲打斷。
他下意識地接聽。
只有一句:“開門,無敵可愛的學妹來啦~”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剛剛緊皺的眉頭鬆開了。
“是學妹,她給我送些東西。
我出去拿。”
什麼東西需要晚上送?
我唇角冷笑:“外面多冷,不如讓她進來。”
沈熙戈臉上閃過驚喜,他快速整理好襯衫然後開門。
語氣不自覺地寵溺:“久等了,快進來。”
陶芯芯探頭探腦,看見我時動作有片刻停頓。
又很快恢復:“今天學長生日,洛姐粗心大意沒買蛋糕,只好我效勞了。”
“沒想到洛姐沒睡,我買的雙人份,吃少一些的話,三個人也夠啦。”
4
沈熙戈臉上閃過心虛,去廚房給我拿盤子。
我搖頭:“不用了,你們吃。”
走進書房,薄薄的木門外是他們的歡聲笑語。
從蛋糕口味討論到絨花品種,再到哪種顏色的絨花適合陶芯芯。
夜半,沈熙戈來敲門:“我剛看到你發的朋友圈,你誤會了,那條裙子不是我設計的。”
“裙子圖紙是芯芯媽三個月前給我,拜託我完成的,說想看她穿婚紗的樣子。”
“你知道的,我從小沒了媽,所以難以抗拒其他母親的請求。”
我勾起唇角。
這不是和晚上的話自相矛盾嗎?
況且我十年前見過的設計圖,居然是三個月前一個婦人繪製的。
這不可笑嗎?
但我還是開口:“真的?”
“真的。”
他斬釘截鐵道。
他說真就真吧。
我不在乎了。
然而他並沒有走,接著又說:“時間不早了,今晚你睡書房,我睡客廳,讓陶芯芯睡臥室吧。”
我怔怔看著他的眼睛。
千言萬語化作一句“隨便”。
這個我也不在乎了。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家裡房子離沈熙戈公司近,陶芯芯加班後時常來借宿。
早上我們會一起用餐。
有次沈熙戈準備的早餐是花生醬麵包片。
要下去第一口,我就因為過敏喉嚨發癢。
我想讓他送我去醫院。
可他一直在和陶芯芯聊天:“你不是喜歡甜食嗎,早餐味道如何?”
我頭腦一片空白。
他為什麼對陶芯芯的口味記得那麼清楚?
我想問既然是按她口味準備的早餐,為什麼要給我也做一份?
可他們密密麻麻的交談沒給我開口機會。
吃完後,他立即出門送陶芯芯上班。
全然沒發現我面色漲紅,痛苦地大口喘息。
我一直對花生過敏,大學時,沈熙戈甚至不允許任何堅果類的東西出現在我面前。
有次共同好友粗心,遞給我片見過餅乾。
他立馬拍翻在地:“不知道小洛過敏嗎?再有下次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回憶和現實重疊,我捂臉哭泣。
徹夜難眠之際,我默默去衣帽間收拾好行李。
第二天一早離開,到工作室辦理離職手續。
離開前,我的手機收到消息提醒。
梁筱卓發來消息:【這是巴黎工作手冊,到了那邊可得照顧好自己。
】
想要回復,卻手滑點進朋友圈。
陶芯芯發了個視頻,上面她穿著我的圍裙在廚房做飯。
剛起床的沈熙戈從背後抱住她,發覺認錯人的一瞬間鬆開。
可陶芯芯卻拉住他和他擁吻在一起。
視頻配文:【很久之前,我就想這樣做了。
】
【哪怕是偷來的幸福,我也願意。
】
我怔怔看著視頻。
相伴十年歲月,我不信沈熙戈會認錯人。
哪怕是陌生人也能分辨清長髮高個子的我和陶芯芯那個短髮小土豆。
手機滑落,屏幕“咔擦”碎掉。
就像我的心。
我低頭去撿的時候,工作室來人了。
他們劇烈地爭吵起來。
5
“學長,就因為我喜歡你,你就要疏遠我?”
“我為了追你,高跟鞋都跑斷了,你看我的腳,你怎麼忍心…”
陶芯芯帶著哭腔質問,梨花帶雨。
沈熙戈不語,沉下身去查看她的傷勢。
也就在這一瞬間,他被陶芯芯壓倒在地,唇畔相抵。
我親眼看見他沒有任何抵抗地沉淪,然後以更大的力道回應。
他們都閉著眼,將身心全部投入在這個綿長的吻中。
沈熙戈睜眼時,本意亂情迷的雙眸突然瞳孔地震。
因為他看到了我。
在桌子下面,我和他四目相對。
我不知道自己用什麼樣的語氣打招呼:“很巧,不是嗎?”
沈熙戈驚慌站起:“不是你想的那樣,聽我解釋。”
我沉默地站起身,陶芯芯過來拉住我:“姐,都是我的錯,是我勾引他,不關學長的…”
我好笑地盯著她,摘下手中戒指狠狠砸向她的臉:“你想偷走的身份,現在我給你。”
“至於你,沈熙戈,分手吧…”
我把放鑰匙和離職協議甩給他。
他瞬間慌了神,推開行動不便的陶芯芯衝到我面前:
“孟洛,我不要這些,你聽我解釋,我愛你,只想要…”
話沒說完,我狠狠扇去一巴掌。
“還想要什麼,現在夠了嗎?”
趁著他眼冒金星的片刻,我快步走出工作室。
他捂著紅腫的臉不顧形象在後面追趕。
工作室一樓擺著我的很多時裝秀照片。
他每經過一張,都會清楚地說出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給我拍的。
從初識到屹立行業頂峰,我們的記憶早已交融,充斥彼此的痕跡。
我得拼命剋制回頭衝動,才能大步向前。
坐上出租車後,沈熙戈追來趴在車窗上。
“小洛,她只是學妹,不,陌生人,只要你想,我就斷絕往來。”
我氣笑了:“接吻的陌生人,唇友誼?”
他痛苦地搖頭,辯白那麼無力。
“小洛,我們都快結婚了,我把自己的十年青春都給了你啊。”
“你知道的,我得過抑鬱症,沒有你我會死的。”
我緊盯痛哭流涕的他:“你不會死,會有其他人照顧你。”
“陶芯芯她不行…”
呵,我有說名字嗎?
看透他的本性,我決絕地關上車窗,讓司機開車。
不死心的他跑回去開車追,陶芯芯卻擋在路中間。
她哭得撕心裂肺。
“學長,為什麼一定要是她?”
“明明我更愛你!想去追就從我身上碾過去!”
透過後車窗,我看見沈熙戈下車,二人在路邊緊緊相擁在一起。
我深吸口氣,取消了對沈熙戈的置頂,然後將她們兩人刪除。
有淚落在褲子上,暈成圓圈,為十年感情畫上句號。
我先回了趟家。
昨晚陶芯芯睡臥室,我還有東西沒拿。
雖然我的鑰匙沒了,但還有門墊下的備用鑰匙。
鑰匙扣上刻著“小陶專屬”四個字,無比可笑。
收拾東西的片刻,沈熙戈的電話不斷打來。
一邊安慰陶芯芯,一邊又找我,他可真忙。
我關機。
站在門口,我最後看一眼熟悉的裝修。
我已經和巴黎簽約,不出意外再也不會回來了。
就在徹底離開前,門鎖擰動。
下一秒,沈熙戈渾身狼狽地出現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