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算了算了。”
我爹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早在堂哥來找茬的時候,就有人跑去先通知我爹去了。
作為村裡的獸醫,我爹哪家的牲口可都看過,十里八鄉哪個村都有人欠著我爹的診費。
但我爹從來不催,也不問我要,看人困難了,比村幹部都會快一步拿上米麵油去找人家。
老好人就算活得幸苦,不盡人意,但也會被人看在眼中,記在心裡的。
這也是我爹的生活道理。
村裡人也都會給我爹一個面子,我不在的事情也會幫我看著我爹。
佝僂著身影,快步跑來。
我爹顫顫巍巍的停下腳步,粗喘著氣,手中不忙發煙:“我們賠,我們賠,不要難為孩子。”
“孩子?”
堂哥一把打落我爹自己過年都捨不得抽的好煙:“他也沒比我大多少,還孩子,修車錢必須配了。”
“是,是,是。”
我爹一個勁的應承。
他也知道這樣不好看,手緊緊攢住衣角。
可生怕我被這倆記恨上,以後找人幫忙也找不到人,他還是點頭哈腰。
這也是村裡人的智慧。
“我現在就給錢,你們趕快把漆一補,我替孩子說對不住了。”
“補漆?怕是不夠,車都不知道撞得什麼樣子。”
堂嫂從沒將我爹看在眼中,大聲咧咧道:“至少要拉去4s點定損了,我們才知道要多錢。”
我爹沒有否認。
旁邊的鄉親緊皺眉頭,聽著堂嫂嚷嚷,有的乾脆把剛拿到的名片扔在地上。
堂嫂的行為和尊卑貴賤沒有任何關係,我們這裡沒有宗族這麼一說,老一輩小一輩也都平等看待著。
如今世道,有錢的對著老頭們有點看不起也能理解。
但是我爹可是大家都知道的老好人,誰沒有承情過?
欺負好人,可就讓人看不下去了。
“不要,車不是我們撞的。”
我拍了拍我爹的肩膀。
繼續一副愣頭青的發言。
“唉,我說!”
堂哥見我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壓抑不住怒吼:“我說讓你賠錢你就賠錢,別搞得老子好像訛詐你一樣,老子差這點錢嗎?”
“現在你給我舉證,哪裡不是你撞的我們,你找人作證呀!堂叔,你看看你家兒子。”
堂哥語氣兇橫。
一而再,再而三,也不再偽裝從容的樣子。
旁邊的人後退兩步。
堂嫂也見縫插針。
“就是,就是,你這破車能值幾個錢,你全家能有幾個錢,窮鬼就是窮鬼。”
“呸。”
鄉親中當即有人吐了一口痰。
直至朝著堂哥堂嫂的方向。
我家並非沒有錢。
至少鄉親們都知道,我家算是十里八鄉最富裕的了。
畢竟就這麼一個獸醫,大家的牲畜都要過手,大病小病總是不斷,真的想要賺錢,早就可以盆滿缽滿。
之所以看起來窮,也是給別人賒賬太多,幫扶太多。
光我家早些年賒出去的賬,都夠在城裡買套房子了。
還不算亂七八糟的利息。
堂哥堂嫂本來就已經蹬鼻子上臉,現在還要欺人太甚。
任誰都看不下去。
鄉親中有人正想說說幾句。
我就抬起手,制止住。
一聲不吭的走回車上。
堂嫂還想要拉住我。
就被我爹一把攔住。
“別動我兒!”
不愧是我爹,在我拍他的時候,他就知道我心中有底。
不然也不會裝出愣愣的樣子。
老好人的他,自我堂哥從小偷雞摸狗,就沒有看上眼過。
如果我真的有底,上陣父子兵,他自然會配合我。
假設沒有,他也會為我兜底。
鄉親們則是圍住堂哥。
堂哥無奈的用手機派了幾個照片保存下來。
我很快將車挪動兩步。
被堂哥追問,五菱mini這種車的後備箱外面看起來早就不能入目。
凹下去一大塊面積,不知道還以為是個漏斗放在這裡。
我試著打開車廂。
一箱箱的茅子展露在大家眼前。
“今年是我爹大壽,我想著給鄉親都拿上好久,你給我撞成什麼樣子了。”
後備箱內,不少的箱子徹底溼透。
茅子的香味撲鼻而來。
堂哥低下頭,不吭一聲。
堂嫂一個趔趄。
焦急的說道:“什麼茅子,就你這窮鬼,還買得起茅子,怕不都是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