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三十歲生日那天，最疼愛我的媽媽喝了農藥。
她滿嘴白沫，在救護車上死死抓著我的手。
“你不結婚是想讓我死了都閉不上眼嗎？”
所有人都覺得我要害死自己的媽媽。
斥責的目光如刮骨刀直刺我的靈魂。
我的心如刀絞，“我嫁，我嫁還不行嗎？”
媽媽終於滿意，安心接受治療。
可我結婚第二年，就因被丈夫家暴，難產而死。
媽媽聽到這個消息，感嘆我就是命不好。
可一週後，她卻瘋了。
1
丈夫周明是我相親認識的。
他個子不高，體型瘦小，但能說會道，哄得我媽覺得他是全天下最適合我的男人。
可現在，他卻露出了最真實的面目，掐著我的脖子抬手扇了我兩巴掌。
“媽的，平時就跟條死魚一樣，現在還裝上貞潔烈婦了？”
我捂著肚子，在床上不停後退，試圖逃脫他的控制。
“不能這樣，我、我懷孕了！”
周明皺了下眉，可僅一眨眼間，他臉上扯出一抹猙獰的笑。
“這不更好？你總算能給我找點樂子了。”
我連連搖頭。
赤著腳跑下了床。
四下漆黑的夜裡，唯有周明猙獰的面目清晰可見。
他追過來，鉗住我的手腕再次給了我一巴掌，“媽的，還想跑，你能跑到哪兒去？”
我低聲求饒：“別這樣周明，這對孩子不好。”
“他要連這都堅持不住，他都不配做老子的崽！老子再給你種個不就好了！”
我捂著肚子，可終究耐不過男女之間的體力差距，被他強行拖上了床。
渾身止不住的顫抖，我鼓起勇氣，扇了他一巴掌，警告他：“周明！我告訴你，你這是強姦！你要再這樣對我，我就報警了！”
周明卻是不屑一笑，“你是我老婆！警察來了也要站在我這一邊，你還膽肥了，敢打我？”
“老子讓你看看什麼是夫綱！”
我驚恐的瞪大眼睛，熟練的蜷縮起身子躲避拳打腳踢。
被動的承受之後更為暴力的對待。
2
我的下身見了紅。
為了孩子，我慌張的去了醫院。
醫生簡單檢查後，面露不忍。
“孩子沒什麼問題，但你這這屬於暴力性行為，你可以報警的。”
我從醫生溫柔堅定的眼神中汲取了勇氣，拿出手機報了警。
即使周明嘶吼著說我是他老婆，這是婚內應盡的義務，警察管不著。
但我身上有撕裂傷及其他被暴力對待的傷痕，事實明確。
只要走司法程序，周明肯定要坐牢。
聽完女警對我的科普，心裡鬆了一口氣。
我終於可以逃離周明這個跟魔鬼一樣的男人了。
收到消息的我媽匆匆趕來。
一見到她，原本遭遇了那麼多痛苦還能保持平靜的我頓時紅了眼眶。
委屈漫上心頭，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
我聲音顫抖：“媽”
她卻不由分說，揚起手掌重重的扇了我一巴掌。
“兩口子的事，你報什麼警！”
“快點！你跟警察說！這警你不報了！”
我閉了閉眼，將我昨晚以及婚姻中遭遇的一切不幸告訴媽媽，企圖得到她的理解。
一點點講述，那些我痛苦的，不堪回首的回憶。
講到最後，聲音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卻只換來了媽媽一句：“夠了！女人都是這麼過來的，怎麼別人都能忍，就你不行？”
我僵住了動作，心沉到谷底，彷彿被冷水澆透。
我原以為媽媽會是我堅強的後盾，但現在，她卻再一次將我往懸崖邊推了一把。
3
不管我怎麼說，媽媽都聽不進去。
我的情緒變得有些失控，幾乎是怒吼般。
“媽！即使有其他人在忍受這些遭遇，也不代表這就是正確的，錯的就是錯的，周明他就是犯罪了，強姦罪！”
可即使這樣了，她依舊不為所動。
時間彷彿凝固，空氣也變得格外沉重。
看著媽媽的冷漠不解的表情，我頓時洩了氣。
我佝僂著身子失力順著牆壁滑落，頹廢地抱頭。
心中無盡的絕望將我湮滅。
媽媽卻突然拉住了我的手，面色一片慘白，對著我上下檢查。
“怎麼回事？這次怎麼這麼嚴重。”
她撩起我的衣服下襬，看到我渾身的青紫傷痕，頓時落了淚。
她的手顫抖著，試圖觸摸我的傷，卻又不敢。
手指懸在半空，最後只能無力的垂下。
“周明這個王八蛋！他居然敢這麼對你！”
“我可憐的瑤瑤啊！”
媽媽哭著將我抱進了懷裡，大手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像小時候那樣。
在這充滿溫暖與力量的懷抱中，我所有的不安與委屈頃刻爆發。
依靠著媽媽寬厚的肩膀失聲痛哭。
這一刻，時間彷彿按下了暫停鍵，世界上只有我和媽媽。
從小到大，媽媽的懷抱都是我最溫暖的港灣。
如果不是媽媽，我早就被重男輕女的爸爸溺死在冰冷的池塘裡。
我覺得，媽媽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她看見了我身上的這些傷，肯定會放棄她固執的想法，站在我這邊。
直到媽媽說——
“可他畢竟是你孩子的爸爸，你嚇唬嚇唬他就算了，他會改的。”
“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
4
我在一瞬間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不敢相信媽媽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冷的牙齒打顫，閉了閉眼，一字一頓說：“如果他不改呢？”
“媽媽肯定站在你這一邊，要是他還敢欺負你，媽媽就宰了他！”
媽媽眼中的狠意一閃而過。
可是，事後彌補，有用嗎？
此時我的滿心失望，從媽媽的懷中掙脫出來，往旁邊退了兩步。
聲音極輕：“媽媽，我為什麼要拿我自己去賭他會不會改呢？”
媽媽有些猶豫糾結，可她還是說：
“你聽媽的，媽媽都是為了你好。”
我最終也沒有同意鬆口放周明出來。
卻沒想到媽媽一意孤行，忙活好幾天，花光了自己的養老錢，找關係把周明放了出來。
我氣到渾身顫抖，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媽媽語重心長的跟我講：“媽媽做這些都是為了誰？都是為了你呀！”
“你想想，要是你的孩子生出來了，知道你親手把他爸爸送進牢裡，他會怎麼想你？”
“而且，小周要是坐了牢，你怎麼辦？”
我想說，我可以自己工作賺錢，我也會好好教育孩子教他明事理。
可媽媽根本聽不進去。
她還是固執的認為，女人這一輩子必須要有個男人。
周明出來後，我執意要跟他離婚。
媽媽拉著周明一起，當著街坊鄰里的面跪在了我面前。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圍繞著我。
“夫妻哪有隔夜仇啊，年紀輕輕的可別想不開。”
“女人離了婚可不好找，你還帶著個孩子。”
他們被周明平時好男人的表象矇騙住，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而那一雙雙八卦的眼睛，更是讓我有苦說不出。
我挺著大肚子，走也走不了。
在眾人的意識綁架下，我點頭同意看看周明之後的表現再考慮後，他們才離開。
那天以後，周明真的改了。
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給我做孕婦餐。
家裡的大小家務也全部包攬。
也沒有再提過那檔子事。
看到他的改變，我的態度有了鬆動，想著這樣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也挺好。
媽媽放心，我也會好好教養我的孩子。
臨近生產前一個月的時候，婆婆打來了電話。
她說他們老家有座山很靈，讓周明帶著懷孕九個月的我去爬山。
說這樣可以保證生男孩。
我媽在一旁連連感嘆，“親家母考慮的真周到。”
轉過頭小聲對我說：“生了男孩，你就只生這一次，不用再受罪了。”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孩子，在我心裡都一樣。
但架不住媽媽的連連勸說，我同意下來。
那座山不高，海拔不過一百來米，半個小時就登頂，不會受累。
媽媽給我收拾好行李，就送我出了門。
卻沒想到，這一送，將我送上了死路。
5
我穿著寬鬆輕薄的孕婦裝，因為爬山累的出了一身汗。
溼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黏膩的難受。
卻沒想到勾起了周明的慾念。
忍了幾個月周明故態復萌，見著四下無人想要對我動手。
我挺著大肚子，躲都不好躲。
匆忙閃避更是惹惱了周明。
他將我逼到斜坡處。
“你還敢躲？老子看你現在往哪躲。”
見我害怕的樣子，周明甚至動手推搡了我一把。
他的本意或許是想讓我抓住他。
可我沒抓住，因為他的推搡連著在山坡上滾了數圈。
身體的劇痛讓我蜷縮起了身子，抬起眼皮只能看到周明慌張逃竄的背影。
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我下意識給媽媽打去了電話。
看著天上的明月。
聽著話筒的嘟嘟聲。
我知道在這種狀況下，我必死無疑。
我只想最後一個電話打給媽媽。
可是，電話響了很多聲，媽媽都沒接起來。
時間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的眼皮都睜不開了。
6
等我再次醒過來是在醫院的手術室中。
我的靈魂穿過手術室的大門，看到了那兩個送我來醫院的好心遊客。
她們兩個手拉著手，焦急的看著手術室的門口。
不停的為我祈禱，哪怕我們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醫院通過我的手機聯繫我的家人，給我媽媽打了很多電話，還是無人接通的狀態。
最後只聯繫到了周明。
周明趕到醫院時，臉上還掛著心虛的汗水。
想必，他是覺得我滾下山的時候已經必死無疑了吧？
不過他想的也沒錯，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我確實已經死了。
過了沒多久，醫生就遺憾的出來宣佈搶救無效死亡。
周明害怕我媽媽發現端倪追究我的死因。
匆匆忙忙將我火化下葬，就埋在他們老周家的墳頭旁。
婆婆坐在墳頭哭嚎：“哎呦！我可憐的大孫子呦！都怪你媽福薄，都沒有保住你。”
周明跪在我墳前，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痛哭流涕的說：
“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也不知道會這樣，你死就死了，可別來找我的麻煩。”
婆婆立刻拉住了周明的手，語氣萬分心疼。
“哎呦我的傻兒子！那是她自己福薄關你什麼事啊？”
“不用擔心，你三姑媽上星期剛給我提了一個姑娘，她死就死了，媽再給你找個更好的。”
聽到這兩個人無恥的談話，我恨不得徒手撕了她們兩個。
可我現在是靈魂狀態，張牙舞爪地撲過去卻也只撲了個空。
一陣炫光過後，眼前的場景變了。
我來到了一間大廠房裡，到處都是縫紉機的嗡鳴聲。
媽媽坐在角落裡熟練的踩著縫紉機，可沒做幾件活，她就將手背到身後，捶打自己痠痛的腰背。
為了撈周明，花光了她給自己攢的養老金。
害怕老了以後會拖累我的媽媽，又給自己找了份工作。
她的手機就放在操作檯底下的抽屜裡，縫紉機工作的聲音加上廠房內吵嚷的人聲徹底掩蓋住了手機鈴聲。
直到她下班，她才看到手機上有那麼多的未接來電。
媽媽連忙給我打了過去，幾聲嘟嘟的忙音過後，沒人接聽。
她有些放心不下，蹲在路邊的牆角處，一遍又一遍的打去電話。
天邊下起了大雨。
即使站在屋簷下，也會有雨絲斜著飄進來。
媽媽還在執拗的打著電話，面上表情越來越不安。
她的身上已經溼了大半，額角往下滴著雨滴。
都這樣了，她還是沒想著去避雨。
我飄在她身邊，急得團團轉，卻也無能為力。
“怎麼了瑤瑤，怎麼不接媽媽電話？”
“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媽媽雙手緊握著手機，眉頭緊鎖，死死盯著撥打頁面。
“別嚇媽媽，瑤瑤接電話啊！”
我笑著搖了搖頭，眼角流出了一絲血淚。
我的手機在周明手上。
周明和他媽商量著要掩蓋我的死因，還有轉移我名下的財產，現在根本不能讓我媽知道我去世的消息。
他怎麼可能接電話呢？
可沒想到，下一秒，電話就接通了。
媽媽焦急的問道：“瑤瑤，媽媽看你下午給媽媽打了很多電話，是出了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傳來了周明的聲音。
“媽，是我小周，瑤瑤她現在不能接電話。”
“我們今天去爬山到了那個很靈的廟，高人說瑤瑤這胎要想是男孩的話，就不能碰電子產品，所以她就把手機放在我這裡了。”
“那會兒瑤瑤給你打電話，也是想跟你說一聲，這一段時間就不方便跟你聯繫了。”
接著，他又故作體貼的說：“媽你也知道瑤瑤現在大著肚子，做什麼都不方便。
最近有事你就聯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