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青丘白狐,意外用血救下藥宗宗主墨羽後,他感恩戴德,說要娶我為妻。
可大婚當日,他卻轉頭悔婚,娶了劍宗長女。
我淪為宗門的笑柄,還被他們瘋狂貶低,是朝夕相處的大師兄站出來,力排眾議,換上婚服與我結為連理。
成親三年,大師兄對我呵護備至,我的族人被蛇王滅族,他紅著眼睛獨自闖進蛇族領地,大殺四方。
狐族修煉需要靈草,他便將宗門最珍貴的藥草通通拿給我,助我修行。
我以為自己尋到良人,卻無意間聽到他和墨羽的對話。
“宗門的九轉妖丹出爐在即,白狐準備的如何了?”
大師兄冷哼:“屆時直接將她投入丹爐便可,不然給她餵養這麼多藥草豈不是白費。”
“那就好,婉兒的傷需要九轉妖丹才有可能恢復,可惜,我親手滅了狐族,卻還是差一味藥引。”
“對了,最近婉兒的身體變弱了,你記得取一些她的心頭血,幫婉兒調養身子。”
我如墜冰窖。
原來,我深深愛過的兩個男人,都愛著同一個女人。
1.
房間裡的聲音還在繼續。
“司辰,你不怪師兄當年搶了雪兒吧?當年雪兒來宗門交流時,我就看出你對她同樣念念不忘”
司辰嘆氣:“別說了師兄,雪兒和您從小青梅竹馬,我雖然心繫與她,但看到她逞心如意,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宗主墨羽一臉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委屈你了,為了幫助雪兒療傷,不惜自降身份娶妖族女子為妻,不過倒是沒想到白芷會對你如此一心一意,我倒是有些不忍。”
司辰沉默了。
我心中燃起最後一絲期望,期待他心中還對我保留一絲憐憫。
可下一秒,這絲希望就被徹底澆滅。
“人妖自古不兩立,怪,就怪她只是一隻狐妖吧,不過我既然娶了她,就會對她負責。”
“倘若丹成後,她能僥倖活下來,我不介意好好補償她。”
聽到腳步聲,我慌亂地隱匿身形遁走。
回到寢宮,我遣散下人,站在後花園,看著這裡的一草一木。
狐族被滅後,司辰說為了療愈我的心神,特地將這裡按照青丘的環境佈置。
我以為他對我是真心實意。
可剛才聽到的那些話,卻徹底將我打入煉獄。
承諾的白頭偕老,不過是為了將我作為滋補別人身體的一味藥罷了。
一念及此,我忍不住蹲在地上,淚水止不住滑落。
“芷兒?”
身後傳來腳步,接著就是熟悉的溫柔聲線。
我急忙擦掉眼淚,可紅腫的雙眼和臉上的淚痕還是出賣了自己。
司辰見狀眼裡露出慌亂,急忙走上前來,捧著我的臉,語氣中滿是心疼。
“我的小狐狸,為什麼會哭呢?是有什麼不開心的嗎?”
他眼裡的焦急,以及語氣裡的心疼不像作假,我甚至以為自己先前聽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可接下來他的一句話,卻讓我的心墜入谷底。
“我想為你煉一爐丹藥,需要取一點你的心頭血,好麼?”
我身子一震,想到剛剛他和墨羽的對話,心頭冰涼。
“可,可以不取血嗎?”
我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司辰眼裡閃過一絲冷意,但還是耐著性子道:“我這也都是為了你著想,你身為白狐,修煉起來極為不易,有丹藥輔助,進度會快的多。”
我低頭,沉默了一下,撫摸自己的小腹。
“我,我擔心孩子會受影響。”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司辰,我已經懷有他的孩子。
狐族和人族不同,不需要懷胎十月,我本來想著,等宗門大典後,給他一個驚喜。
可方才得知真想後,我只想保護好肚子裡著來之不易的孩子。
我本就是青丘狐族最後的獨苗,有義務保護好這狐族的血脈。
司辰神色百年的複雜難辨,半晌,他才扯出一抹笑意。
“既如此,那就罷了。”
“好好養胎就是,稍後我會吩咐下人煮一碗安子湯給你。”
我鬆了口氣,以為他還心存最後一抹良心。
可沒想到,這只是短暫地安撫罷了。
深夜,我喝下安子湯,剛入睡,敏銳地聽覺讓我注意到房間裡有外人。
我想要睜眼,卻發現自己此刻全身無力,連眼皮都沉重萬分。
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
下一秒,我感覺有人掀開我的被褥,接著下腹傳來一陣劇痛。
冷汗瞬間從我額頭滑落。
有一隻大手在我腹中攪了攪,接著,我便感覺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在離自己遠去。
“這小畜生居然已經定型了?”
2
我聽到墨羽的聲音。
“一頭畜生罷了,它的存在,會讓白芷顧慮,雪兒需要她的心頭血,耽擱不得。”
司辰冷漠的聲音,像是一道雷霆在我腦海中炸開,我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流下一行清淚。
“況且,這孩子是半人半妖,萬一之後知道什麼事情,會不好控制。”
“那白芷醒來後,你想過怎麼解釋嗎?”
司辰沉默了一下,沉聲道:“我要用宗門三生鏡,抹去她懷孕後的所有記憶!”
我心中悲痛。
他不僅奪走了我的孩子,還要讓我徹底遺忘掉它!
我想要掙扎,可沒過多久,我感覺一道金光從我腦海中閃過,一陣劇痛後,我感覺記憶如同流水般消逝。
喪失意識前,我終於睜開眼。
最後看到的一副畫面,是司辰手裡提著一團巴掌大,表面甚至長出白毛的血肉,嘴裡喃喃。
“雪兒的身子一直不怎麼好,這畜生雖然死了,但也算有著白狐血脈,正好,可以給雪兒燉湯補補。”
第二天一早,我睜開雙眼,感覺腦海裡似乎少了些什麼,但又說不上具體。
就在這時,陸雪兒推開門,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笑意盈盈地走到我床邊。
“白芷姐姐,我聽說你最近身體抱恙,我特地給你燉了湯暖暖身子,來,趁熱喝。”
我下意識要感激。
可不知為何,看到她手中湯碗裡漂浮的肉塊,我腦海中彷彿有個聲音在尖叫。
“不能喝!”
不僅如此,我對那晚肉湯,似乎有著生理性的抗拒。
無奈,我只能衝她笑了笑。
“我這會兒沒什麼胃口,你先放在這兒吧。”
可陸雪兒突然一臉委屈,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姐姐是不是不喜歡呀?可人家為了熬湯,整整一晚上都沒睡呢”
這話被剛剛進門的司辰聽了個完整。
幾乎第一時間,他就拉下臉,眉頭緊皺,語氣裡滿是抱怨。
“白芷,這好歹是雪兒的一番心意,你未免太過不領情了吧?!”
我抬頭,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司辰。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今天的他很陌生。
但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抗拒依舊讓我下意識搖頭。
“我剛起床,真的喝不下,心意我領了。”
陸雪兒立馬掩面痛哭。
“姐姐太過分了!我親手熬的湯,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擺出嫌棄的樣子!”
“既然如此,那我倒掉就是了!”
她起身就要離開,司辰趕忙抓住她的手,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
“放心吧雪兒,你親手熬的,她不喝也得喝!”
司辰從她手裡接過湯碗,走到我面前,目光凌厲。
“趕緊喝完!別讓雪兒不高興!”
濃濃的肉腥味讓我忍不住後退。
可司辰已經沒了耐心,他抬手一把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張開嘴,接著直接粗暴地將熱湯灌進我嘴裡。
我被嗆得只咳嗽,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可司辰卻不管不顧,硬是將所有的肉湯灌進我嘴裡後,才滿意地丟下碗,轉身朝外走。
“你休息一下,一會兒我會讓人來取你心頭血。”
等他走後,陸雪兒坐在我身邊,輕輕拍打我的背,臉上帶著怪異的笑容。
“白芷,這肉湯的味道,不錯吧?”
我不明所以,只是低著頭一直咳嗽,感覺喉嚨有異物,我伸手,竟然從喉嚨裡取出一根細細軟軟的狐狸毛。
這一瞬間,我感覺大腦一陣刺痛,似乎有一些畫面碎片從我腦海中浮現。
但伴隨著一道金光閃爍,那些畫面又再度消失。
如此反覆,讓我痛苦不堪。
陸雪兒湊到我耳邊,小聲道:
“白芷,這崽子可是從你身上取下來的,不過你也先別傷心,現如今也算物歸原主了不是?”
3
仿若雷霆炸響,腦海中金光散去,一道道畫面拼湊完整。
我頓時臉色大變,忍不住低頭乾嘔。
陸雪兒不裝了,臉上的單純化作猙獰的惡意。
她一把掐住我的臉頰,諷刺冷笑:“怎麼樣?狐狸崽子燉的湯,味道不錯吧?”
“這可是司辰哥哥特意找來給我補身體的,我專門給你留了一碗呢,感謝我吧?”
我說不出話,只是低頭乾嘔。
陸雪兒一臉嫌棄地起身,嘖嘖搖頭:“可惜,宗主非要抹去你的記憶,要我看來,還是保留記憶更好玩一點。”
我憤怒至極,強忍虛弱想要運轉妖力,卻沒有一點反應。
陸雪兒呵呵冷笑。
“這湯里加了化元散,七日後,你的妖力就會徹底散盡,到時候,你就是個任人宰割的畜生罷了!”
我抓起桌邊的湯碗狠狠砸向她。
可她卻冷笑著,連躲都沒有躲一下。
湯碗無力地砸在她頭上,輕若羽毛。
可她卻如遭重擊,跌坐在地的同時,抬手一掌狠狠拍在自己胸口,逼出一口鮮血。
“姐姐,是我不好,你要是不高興,你儘管拿我出氣,彆氣壞了身子!”
這幅表現,讓我心頭頓感不安。
抬頭,就看到司辰一臉陰冷地站在門口。
他先是心疼地扶起陸雪兒,小心翼翼替她擦拭乾淨額頭的鮮血,接著扭頭,憤怒地看向我。
“雪兒關心你,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還出手傷人!”
“不知好歹的畜生!”
我想要開口解釋,他卻直接一道靈力狠狠將我震飛出去。
我張口噴出一道鮮血,氣若游絲。
司辰卻不管不顧,大步走上前來,將我狠狠拎起,語氣冰冷。
“你既然傷了雪兒,就用你的血來償還!”
他抬手,鋒利的靈力瞬間割破我的手腕。
接著他取出一個大碗,任由我的血液流到碗裡。
很快,我便開始意識模糊。
強烈的求生慾望讓我忍不住開口。
“我要死了”
司辰愣了一下,不屑冷笑。
“胡說八道!”
“誰不知道你們青丘的狐狸有九條命,難殺的很,你犯了錯,就要償還!”
一旁的陸雪兒繼續煽風點火:“算了吧司辰師兄,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我可以理解。”
“你別勉強她了。”
司辰立馬一臉溫柔:“你呀,就是太過善良了,不知道這些狐族的狡詐。”
“放心,我說沒事就沒事!”
放滿一大碗血,他鬆開手,我虛弱地癱倒在床上。
似有些許不忍般,司辰急忙扶住我,眉頭緊皺。
“只不過放點血而已,你怎麼會虛弱至此?”
他似乎忘記了,就在昨晚,他才親手將我剖腹,奪走了我的孩子。
再加上剛剛那晚化元散,我如今,和普通的小妖幾乎沒什麼區別。
不過也多虧那碗化元散,讓我暫時失去了妖力,三生鏡的靈力失去支撐,自然失去效果,也讓我恢復了記憶。
我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一旁的陸雪兒卻嚶嚀一聲,捂著心口,一臉嬌弱。
“司辰師兄,我,我胸口好不舒服”
司辰動作一頓,看了看我,又扭頭看向陸雪兒。
遲疑了片刻,他就轉身,將陸雪兒抱起。
“走,我帶你去找藥老檢查一下。”
臨走前,他拿出傳音玉簡,將小師妹叫了過來。
“照顧好它,千萬不能有事。”
沒聽到他和墨羽的對話前,我或許會覺得,他是在關心我。
但實際上,他只是擔心,我死了以後,宗主的九轉妖丹沒機會煉成罷了。
小師妹青玉趕到的時候,我已經氣若游絲。
“這是怎麼回事!?”
青玉震怒。
她慌忙扶起我,一邊為我療傷灌輸靈力,一邊想到了什麼,低聲質問。
“又是因為陸雪兒嗎?”
宗門裡,幾乎沒有人看不出來司辰對陸雪兒的感情。
可笑的是,只有我一直被矇在鼓裡。
“我去找太上長老說理!”
我費力地攔住她,請她幫我取來了筆墨。
青玉有些疑惑。
“你要寫什麼?”
我張了張嘴,艱難地從嗓子裡吐出兩個字。
“和離。”
4.
艱難地寫下和離書後,我將那封書信放在司辰的枕下。
接著強撐著殘缺的身體,打算脫離藥宗。
可沒想到,青玉居然追了上來。
“姐姐,我送你一程,如此無情無義的宗門,待著也沒意思。”
看著她眼裡的認真,我點了點頭。
“好。”
可剛離開大殿,司辰居然去而復返。
青玉點頭:“還算有點良心。”
我沒有說話,悶著頭往前。
司辰見狀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你還受著傷,這是打算去哪兒?”
此刻的我,哪怕只是跟他接觸,都會覺得全身不適,只想儘快遠離。
於是我深吸口氣,假意道:“只是想出去透透氣罷了。”
司辰鬆了口氣,可依舊沒有鬆手。
我平靜地看著他:“你有事麼?”
他並沒有察覺到我語氣裡的冷淡,而是張了張嘴,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一旁的青玉忍無可忍,陰陽怪氣道:“大師兄,我知道你好面子,不過就跟自己夫人承認個錯誤而已,至於這麼難開口麼?”
司辰皺眉,一臉茫然。
“認錯?認什麼錯?”
青玉氣笑了。
“不認錯,那你來幹什麼?!”
司辰冷聲道:“雪兒昏倒了,可能是早些年受的傷有復發了,光是心頭血可能還不夠,需要別的藥引。”
他的目光看向我,帶著深意。
“聽說青丘狐族的內膽可以療愈百病,我想”
青玉紅著眼睛擋在我面前。
“你瘋了是不是?!”
“白芷姐姐都被你折騰到半生不死了,你現在還想要她的內丹,你是要逼死她嗎?!”
“胡說八道!”
司辰冷喝:“我怎麼捨得傷害芷兒,我只是想借她內丹一用,等到雪兒的身體恢復,自然就會還給她!”
“青丘狐族生命力不是一般的頑強,內丹只要不受損,最多就是虛弱一段時間罷了。”
“根本不致命!”
“可是”
青玉還想要替我辯解,被我抬手製止。
他說的沒錯。
我青丘狐族的確生命力頑強。
可接連經歷了被剖腹取子,被下化元散,又被放出去身體大半血液的我,生命力又剩幾何呢?
不過如今,我對眼前這個男人,以及腳下的藥宗,已經徹底沒有了任何眷念。
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要再和這裡的人或事有任何關係。
就算死,我也不希望死在他懷裡。
我推開青玉,看向司辰,沉聲開口:“內丹我可以給你,就當還了這麼多年藥宗的養育之恩。”
“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司辰鬆了口氣,立馬滿口答應。
“只要能緩解雪兒的病症,隨便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還真是痴情啊。
我忍不住苦澀一笑。
“包括此生不再與我見面,是麼?”
司辰愣了一下,接著輕笑搖頭。
“說什麼傻話,你忘記自己曾經說過,生死都不會離開我的,不是嗎?”
他伸手想要摸我的狐耳,我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
“你說的對,我的條件的確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說給為夫聽聽。”
“不急,等你救了陸雪兒後,自然就知道了。”
我的妖力被封,無法逼出內丹。
只能從青玉那裡借了一把匕首。
閉上眼睛,過往種種迅速從腦海中閃過。
利刃破開小腹,劇烈的痛楚讓我險些再次昏迷過去。
不過好在,前塵往事也在這一刻,伴隨著這痛楚,一同隨風散去。
司辰,墨羽,我不欠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