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他的。
臉上的血是為了隱藏我其實戴著眼睛。
手上的傷,是為我拿到足夠餘生使用的義眼,而增添的籌碼。
只有我還是瞎子。
傅聞洲才敢放鬆警惕。
果然,傅聞洲“噌”地站了起來,甚至把茶几都撞翻了。
卻只是衝進臥室,翻了個急救箱出來。
我有些發愣。
他卻把我的手放在大腿上,沾著碘酒的棉棒,卻遲遲沒有落下。
他的手在抖。
真是奇怪。
明明酒精直直從傷口鑽進了我的心臟,疼得我渾身都要抽搐起來,可都不如傅聞洲這點輕微的顫抖,讓我更痛。
心臟被一隻大手蹂躪,我幾乎喘不上氣。
想起以前像個笨蛋的傅聞洲。
我但凡蹭破點皮,都得強行拉去醫院上上下下檢查個遍。
檢查到醫生嚴肅地問他:“你沒事吧?抖這麼厲害,看著比她嚴重多了。”
他才徹底鬆了口氣,緊緊地摟住我。
“還好,還好。”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他的心跳如雷震天。
簡直快要趕上他絞盡腦汁跟許思清說情話時的心跳了。
思及此,一滴淚赫然從我眼角滑落,沾了血,糊成一團。
傅聞洲下意識伸手接住。
“疼?我輕點,怕有玻璃渣殘留”
他用另一隻乾淨的手,想給我擦去眼淚。
我卻狀似不經意地躲開,“沒關係,我去洗把臉就好。”
看著他一瞬暗淡下去的眼眸,我繼續道:
“傅聞洲,你幫我看看義眼,有沒有能一輩子使用的吧。”
“我不想這樣一直麻煩你下去了。”
我依舊是平日裡溫柔的語調。
只要有眼睛,我就能徹底離開他了。
其餘一切我都不在乎,就當我們扯平。
所以言語間甚至有著淺淺的笑。
卻不知哪個詞刺激得傅聞洲更不爽了。
他的手指猛地掐在我胳膊上,語氣陰鬱,“程晚,你想離開我?”
我臉都擰了起來,“痛!”
傅聞洲抿了抿唇,鬆開了手。
彈幕飛快劃過:
【你說你不需要他,他傷心了!你這個時候哄哄他,他整個研究所都能給你拿去玩!】
我自然不信。
傅聞洲愛玩,不可能為了誰,就給自己褲腰帶上鎖。
而傅聞洲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似地,捂著臉深吸了一口氣,把急救箱往旁邊一扔,也不管滿身是血的我,走了。
走到門口時才堪堪停了腳步。
把僅剩的一隻花瓶,猛地扔在地上。
炸開的碎片甚至劃傷了他的臉。
傅聞洲卻輕笑一聲,勾唇衝我一笑:
“好啊。”
“不過門口還有玻璃渣,在我研究好之前,你最好別出門。”
彈幕又刷:
【啊啊啊啊啊啊佔有慾真的太好品了!不想讓對方離開自己所以耍小手段!】
【這兩個人什麼時候能坦誠點,把自己對對方的心思明明白白擺出來,也不會誤會那麼久了——】
我有些奇怪。
這次的彈幕,似乎有些不一樣。
卻又想不到究竟是哪。
只能等傅聞洲離開後,飛快地清理門口的碎片。
笑話。
沒人給我做飯,我待在家幾天,會餓死的。
想到這,我撿碎片的手一頓——傅聞洲是會做飯的。
在我剛失明的時候。
各方面的因素,我離不開人,又窮,請不起保姆。
傅聞洲就把皮帶的一頭塞在我手裡,自己費力地避開我和油點子,五年,做了一桌又一桌的飯。
我空洞的雙眼就又流下淚來。
“對不起,傅聞洲,我就是個累贅,你別管我了。”
可手又不肯鬆開。
傅聞洲笑我,“除非我死了,這輩子都不可能鬆開你的手,我說的,老天聽著。”
可惜老天沒聽見。
這樣的情話幾乎原封不動地落進許思清耳朵裡。
只有我信了。
劇痛從掌心傳來,鬆開手,我才發現那枚碎片已經被我捏進了肉裡,傅聞洲剛包紮好的傷口,又皮肉綻開,血腥又可怖。
我卻自虐似地,任血流個沒完,撿起所有碎片,整隻手已經抖成了篩子。
放下曾經的傅聞洲,對我來說就是這樣傷筋動骨的痛。
可我必須走出來。
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