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妹生下我老公孩子那天，全家所有人都緊張的守在產房門口。
他們並非擔心方薇薇生產是否順利，只是害怕我跑來鬧事。
我媽緊張地瞪著電梯口：“方雨婕不會爬樓梯上來吧？”
我爸不停給醫院保安打電話：“對，長頭髮，一米六左右，你見到她沒有？”
嚴坤對著爸媽立誓：“雨婕她要敢來鬧，我哪怕和她離婚都要保護薇薇和我兒子。”
可直到方薇薇順利生產，母子平安，我都沒有出現。
嚴坤拿出手機讓我媽給我打電話：
“你和方雨婕說，讓她別想鬧事了，只要她願意給這孩子做乾媽，我們還能好好在一起過日子。”
嚴坤內心對我沒有一絲愧疚。
他覺得自己只是滿足爸媽想抱孫子的願望，何錯之有？
全家人也不知道，我根本不會去醫院鬧。
此時的我正在烈日驕陽下受訓。
只為了一個月後，跟隨部隊遠赴非洲進行維和任務。
此去，難有歸期！
1
嚴坤在醫院待了一個星期才回來。
我剛剛從訓練場出來，打開家門，就看見了圍繞在沙發前的一家人。
“哎喲看這孩子，眼睛和鼻子都像小坤，唯獨這嘴巴，長得和薇薇是一模一樣。”
“媽，孩子還那麼小，哪裡看得出來。”
“薇薇，這次真的辛苦你了。”
嚴坤低頭親吻著方薇薇的額頭，眼中是絲毫不掩飾的愛意。
而我爸坐在一邊，笑得眼尾都多了好幾道皺紋。
“怎麼看不出來了！要我說，還好孩子是你們兩生的，要是方雨婕的孩子，以後也沒什麼出息。”
他從前是很驕傲我成為軍人的。
雖然一走沒有歸期，但父親常說，巾幗不讓鬚眉。
可好像，這次回來，一切都變了。
我看著他們一家五口幸福的樣子，心中只覺得酸澀和可笑。
四年前，我為了完成任務離開家進入部隊。
嚴坤和我剛剛結婚，我不忍心他一個人守著我回來。
如果這次任務失敗，他甚至會直接成鰥夫。
我提出離婚，讓他去尋找新的幸福。
可嚴坤只是握住我的手，說什麼也不答應。
“雨婕，在你眼裡，我就是那種耐不住寂寞的男人嗎？”
“我的妻子在保家衛國，身為你的丈夫，我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離你而去？”
“我會照顧你好爸媽，在家裡等你回來。”
臨走的那天，爸媽和嚴坤將我送去高鐵站。
爸媽幾乎哭成了淚人。
他們抓著我的手，渾濁的眼睛仔細看著我的臉，嘴唇顫抖著。
“雨婕，你放心，我和你媽會在家裡，好好等你回來。”
“是啊雨婕，你別有後顧之憂，我和你爸，都為你感到驕傲。”
好幾次我在生死的邊緣線上走過。
將我拉回來的，都是他們。
可兩個月前，我退伍回家，看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場景。
我的位置，已經被另一個女人，牢牢佔據。
“姐，你回來了。”
方薇薇喊著我，身上有初為人母的光輝。
她的話將我從自己的思緒中拽了出來。
剩餘的人也抬頭看向我。
我爸看到我身上滿是泥土的狼狽樣子，頓時皺起眉。
“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平白給我們家丟人嗎？！”
“你是故意要在薇薇出院這天來觸黴頭嗎！”
我媽緊隨其後。
當初那個會心疼我為了訓練受一身傷的母親，此刻看向我的眼中，卻滿是嫌棄。
嚴坤懷裡抱著孩子，對著我開口。
“方雨婕，我知道你心裡有怨。”
“可你一走就是那麼些年，就算我能接受，爸媽也需要一個孩子啊。”
“你不能那麼自私，連個後代都不給他們留下。”
我聽著嚴坤的話，沒忍住，笑出了聲。
“一個養女，算什麼後代。”
“方雨婕你說什麼呢？！”
我爸拍桌而起，對著我怒目而視。
“當初要不是薇薇，我就心臟病發死在路上了你知不知道！”
“她無父無母，又是同姓，就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
“我告訴你，你要是好好說話，這個家，就還有你的一席之地。”
“但你要是非要找麻煩，我也不介意親自清理門戶！”
我爸生氣起來的時候，眉毛挑高，眼睛瞪得很大，看上去格外嚇人。
如果換做從前，我惦記著他的心臟病，一定會低聲下氣的道歉。
可現在，我卻只是無動於衷的站在原地。
我爸見我沉默，抬手就要打我，卻被方薇薇阻止了。
她虛弱開口：“算了爸，姐姐一時半會兒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
話落，方薇薇誠懇的看著我。
“姐，滿月酒那天，我希望你可以出席，作為孩子的母親出席。”
我算了一下時間。
一個月後的滿月酒，恰好是我要返回部隊的日子。
既然這樣，我就給他們一個終生難忘的滿月酒。
“好啊。”
2
我自顧自走進浴室洗澡。
他們的歡聲笑語，卻並沒有被一扇門擋住，清晰的傳進我的耳朵裡。
“阿坤，你說孩子叫什麼好呢？”
“聽你的薇薇，孩子是你生的，你最有發言權。”
嚴坤的聲音輕柔，方薇薇聽著也格外依賴他的模樣。
冷水順著我的脖頸向下流淌，讓我的大腦越發的清楚。
我至今都記得兩個月前，我帶著滿腔的喜悅和興奮回到家。
可推開門的時候，看見的，卻是方薇薇挺著肚子的模樣。
我不認識她，剛想問她是誰。
嚴坤就從臥室走了出來，見我回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驚喜，有的只是恐懼。
“你！你怎麼回來了？！”
我看著方薇薇穿著我的睡衣，腳上踩著我的拖鞋。
甚至在面對我時，還自覺的往嚴坤身後躲。
而我也發現我和嚴坤的結婚照，已經消失在了房子內。
方薇薇用警惕的目光看著我，質問道：
“你是誰？！”
“薇薇，她…她是方雨婕，是我妻子。”
那一刻，我只覺得身體內所有的血液都朝著大腦湧去。
我已經停止了思考，耳邊傳來嗡嗡聲。
方薇薇聽到嚴坤的話後，立刻帶著笑意朝我走來。
“初次見面，我叫方薇薇，是你妹妹，你丈夫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父親，也是你…”
回答方薇薇的，是我毫不猶豫的一巴掌。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方薇薇捱了一巴掌，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她紅了眼。
嚴坤見狀，立馬護住她，推了我一把。
“方雨婕，你在發什麼瘋？”
發瘋？
我同樣一巴掌打在他臉上，覺得不解氣，我幹翻他，將他壓在地上，一拳又一拳的打著他的臉。
我常年在部隊，他自然打不過我。
只能不斷的咒罵我。
方薇薇想要阻止我，卻又害怕接近我。
當時的我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我要打死這個出軌的畜生。
直到我媽的巴掌落在我的臉上。
我被父親拽倒，跌坐在一邊。
我的親生父母，站在我的面前，不斷地指責著我。
他們眼中的譴責和厭惡，成了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我揮之不去的夢魘。
後來我才知曉。
我離開的這四年時間，方薇薇成了爸媽的養女。
她照顧著我爸媽的生活起居。
甚至還照顧起了我的丈夫。
那天夜裡，我坐在沙發上，沉默無言。
方薇薇坐在我的邊上，哭完了一整盒的紙。
嚴坤揉著臉上的傷，說自己這樣做，也是為了我。
“你一進部隊就是好幾年，我沒事，你爸媽也沒事嗎！”
“他們年紀大了，就是想有個孫子陪在自己身邊，有什麼錯！”
“薇薇也說了，這孩子生下來，叫你媽媽，和她沒有關係。”
“她幫你承受了生育之痛，為了你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你怎麼就不能接受呢！”
我藉著客廳的燈光，看向他的臉。
明明只過去四年，可我卻覺得，像是過去了一輩子這樣漫長。
直到最後，我啞著嗓子問道：
“你愛她嗎？”
嚴坤沒有說話，可他頓住的手，已經給了我答案。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我的憤怒和羞辱，都顯得如此可笑。
“方雨婕，這段時間薇薇住在你家裡。”
“你收拾收拾東西，去睡側臥。”
我剛從浴室走出來，就聽到了我爸的吩咐。
“為什麼？”
我的語氣算是平淡。
可他們卻像是聽到了什麼質問一般，猛地站起身來。
我媽伸手，指著我，責備著。
“薇薇願意讓孩子叫你媽媽，是她心善！但孩子畢竟是她親生的！讓她和孩子爸睡在一個臥室怎麼了？！”
“方雨婕，你別太自私了。”
這樣的話，我回來的這兩個月，不知道聽過多少次。
只要我表現出絲毫的不贊同，不允許，他們就會用這兩個字壓在我的身上。
可明明自私的，另有其人。
我想開口反駁，可想起一個月後就要離開，索性閉上了嘴巴，把自己的東西搬去了次臥。
當天夜裡，訓練了一整天的我本該沾床就睡。
然而，隔壁傳來的奇怪聲響，卻讓我輾轉反側。
“等等，我剛生完孩子…”
“有什麼不行的。”
“方雨婕還在隔壁呢！”
“這有啥的，她又聽不見，更何況，聽見了不是更刺激了嗎？”
“阿坤，你覺得是我好，還是你那個老婆更好？”
“嗯…當然是你了…”
我閉上眼，雙手死死掐住大腿，腦海裡卻突然出現和嚴坤第一次約會的畫面。
那個時候的他，明明是隻是牽手，都會害羞到臉紅的人。
或許，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切…
3
我一整夜都沒有睡好。
次日更是天矇矇亮，就爬起來去了訓練場。
這一次的任務，比起上次，只會更加的兇險。
我必須保證自己的身體處於最佳狀態，才不會給隊友們添麻煩。
可訓練的過程中，那些糟心的事情，卻一件件的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嚴坤看向方薇薇時那滿是愛意的目光。
爸媽對方薇薇的維護。
所有的一切，都讓我充滿著憤怒。
憤怒成為了訓練的動力，我將那沙袋看作方薇薇。
直接打爆了。
回去的路上，我隨便買了幾個包子，想要填飽肚子。
然而，不遠處，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姐？”
轉過身去，那四人正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方薇薇穿著一身寬鬆的連衣長裙，頭髮挽在腦後，看著溫溫柔柔的。
“姐，真的是你啊！你這是…”
她打量了我兩眼，欲言又止。
我剛剛從訓練場出來，蓬頭垢面的，一頭短髮，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外套被我抓在了手裡。
和方薇薇對比起來，倒真的有些狼狽還沒有女人味。
嚴坤皺眉站在方薇薇的邊上，看起來有些嫌棄。
我將他的動作全部看在眼中。
想起過去每一次訓練結束，嚴坤都會把我抱在懷裡。
我常常推開他，說身上都是汗漬。
可嚴坤卻絲毫不介意。
他常心疼的說，我的汗水是為了國家而流，他驕傲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嫌棄。
可原來，愛與不愛，真的這麼明顯。
“方雨婕，你幹什麼去了搞得這麼狼狽！”
“你不要臉我們還要呢！”
我媽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她的語氣中滿是嫌棄。
就好像過去她心疼的替我包紮傷口，熬湯，都是上輩子的事情。
“姐，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退伍了沒事情做，就去工地找活了？”
“姐，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可以和我說啊，我給你介紹！何必這樣委屈自己呢！”
方薇薇看上去像是事事都為我考慮。
卻在我一句話沒說的狀態下，直接將“工地搬磚”扣在了我的腦袋上。
我想解釋，卻在注意到嚴坤等人厭惡的模樣時，閉上了嘴巴。
“就她？還是不要去你們的公司丟人現眼了。”
“她除了一身腱子肉之外，沒有絲毫的女人味。”
我爸冷笑著開口，沒有給我一個眼神。
當初，我應召入伍，直接從軍校畢業。
畢業那天，我爸發了好幾條朋友圈，炫耀我的身份。
有人嘲笑他，說我一個女孩子跑去部隊，沒有一點女人味，是個不會讀書只會打架的假小子。
我爸不服，罵了那人一整個晚上。
早上帶著兩個黑眼圈，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說，女兒，巾幗不讓鬚眉，你去保家衛國吧，爸來保護你。
可現在，連他自己也會說，我是個只有肌肉的假小子。
我低下頭，擋住了眼中的苦澀。
“這…姐，我們要去吃飯，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
“算了吧薇薇，那地方要求正裝，方雨婕這樣子…”
嚴坤的聲音溫和。
可他的意思，卻再明確不過了。
“也是。”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走了，姐。”
方薇薇朝著我揮了揮手。
我注視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方薇薇被眾人簇擁著，一手挽著嚴坤，看上去好不恣意。
也好。
反正他們想要的，是方薇薇這樣的女兒和妻子。
那我就成全他們。
4
半個月的時間悄然而逝。
到了我爸手術複查的時候。
我一大早就起來收拾東西，準備帶著他去醫院複查。
不管他之前是怎麼對我的，他畢竟是我的父親。
更何況，當初給我爸做手術的那個醫生，是我求了軍隊裡的大人物，特意找來的。
那醫生水平是全球頂尖，輕易從不給人做手術。
卻不曾想，我爸看著我準備就緒的樣子，卻皺起了眉毛。
“你幹什麼？”
“帶你去複查。”
“省省吧，等會兒薇薇會來接我的，當初要不是薇薇，我早就心臟病發死了！”
“哼，養你這個女兒，和沒養有什麼區別！”
“薇薇和我僅僅一面之緣，就願意替我去請張醫生出面！”
我爸的話，像是炸彈在我的腦海中炸開。
他口中的張醫生，明明就是我讓人去請來的！
“你說什麼呢！？張醫生明明是我請來的！我….”
“你請來的？！方雨婕，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開口就撒謊！”
“人家張醫生是誰你是誰！你有這個話語權嗎！”
“在部隊當了幾年，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人物了。”
我爸對著我嗤之以鼻，根本不聽我說完。
可在見到方薇薇的時候，又立刻變了臉色。
“姐，你要和我們一起去醫院嗎？”
“叫她幹什麼，去了也只有添亂。”
我爸帶著方薇薇一邊朝外走去，一邊還沒忘記回頭說我兩句。
“方雨婕，我勸你別做人誠實一點，別再讓我和你媽失望了！”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或許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他的心裡，早就已經認定了方薇薇這個女兒。
至於我，不過是個不在計劃之內退伍回來的倒黴蛋罷了。
我坐在沙發上，手機不斷傳來短信。
是嚴坤在刷我的副卡買東西。
這四年在部隊，我立了不少功。
退伍後軍隊給我的報酬，我都讓他們打到了那張副卡上。
我本想著，要給嚴坤和父母更好的生活。
如今看來，也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5
孩子滿月酒的當天，飯店來了很多親戚。
我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回覆著戰友的消息。
【等會兒來這裡接我就好。
】
“哎喲雨婕，好多年沒見了吧？”
不知名的親戚上來和我打著招呼。
可眼裡分明是想要看戲的目光。
我離家四年，如今回來不過短短三個月，孩子就舉辦了滿月酒。
是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裡有貓膩。
偏偏他們還要自欺欺人的辦個酒席，讓我做孩子的母親。
真是可笑，
我的目光跟隨著爸媽的背影。
他們正帶著孩子在各個親戚中間遊走。
而嚴坤則和方薇薇兩人姍姍來遲。
方薇薇到場的時候，臉上的酡紅還沒消下去，走路的姿勢更是彆扭。
脖頸處，甚至還帶著惹人注意的吻痕。
方薇薇透過人群，對著我投來挑釁的目光。
“雨婕，那女的誰啊，怎麼沒見過。”
“我爸媽新認得養女，我妹妹。”
“喲，一把年紀了還認女兒呢——”
我笑著，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是啊，誰說不是呢。
滿月酒進行到中間的時候，我爸拿過話筒，想說幾句。
他激動的滿臉漲紅，看得出來是真的高興。
“我們家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了小坤這麼好的女婿！”
“老天爺還覺得好事成雙，給了我薇薇這樣的好女兒！”
“我們老方家，有他們，才是真的團圓美滿！”
“老方，別自己說啊，讓孩子她媽媽也說幾句！”
剛剛和我說話的那個親戚笑著喊了一句。
我爸臉上的笑容僵硬了，看向我。
我起身，朝著他伸出了手。
“方雨婕，今天可是你兒子的滿月酒，你給我小心點說話！”
把話筒遞給我之前，他壓低了聲音，威脅著。
我當然會好好說話。
當然，要把所有的話都說得清楚才好。
“很感謝各位親戚來參加這個滿月酒。”
“你們也知道，我方雨婕不太會說話，所以，與其說那些虛的，倒不如，說點實在的。”
我走到了嚴坤的身後，站在他和方薇薇的中間。
“我離家四年，回來的時候，我的丈夫讓別的女人懷孕七個多月，這道數學題我算了好幾個晚上都沒算明白。”
“後來明白了，老人家等著抱孫子，那我不在，咋整？”
“找個姓方的女人用她的肚子唄！反正八百年前也是一家人！”
“方雨婕你胡說什麼呢？！”
我爸聽了我的話，直接拍桌而起。
方薇薇的肩膀顫抖著，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滑落。
全場所有的親戚，都閉上了嘴巴。
“方雨婕！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
我爸說著，衝上來就要打我。
然而下一秒，包廂的大門被人推開。
我那些身穿制服的戰友們，齊齊出現在了門口。
“我看是誰要對我們方隊長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