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北院的餐廳裡氣氛凝固。
霍老爺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
霍青陽訕笑:“行簡去接晚晚了,那孩子不會開車。”
老爺子冷哼了聲:“離家八年,我看他心都野了。”
徐婉玲聽到這話蹙起細眉,她張了張口想說什麼,霍青陽在桌下按住了她的手。
徐婉玲在霍家多年只在兒子離家這件事上委屈過。
離家八年並非霍行簡本意,他是帶著皮開肉綻的鞭傷離開的。
霍行朗最討厭家宴,所以每次都卡點到。
但今天為了等他大哥,他硬是坐得規矩,二郎腿不翹,遊戲不打,不然準被嘴上教訓。
我的好大哥,親哥啊,怎麼還不回?
霍行朗心裡的哀嚎將將落地,門廳傳來動靜,是照顧二老的老保姆將人迎了進來。
夏聽晚落後霍行簡半步,心裡有些發怵。
不過爺爺奶奶最討厭她偶爾的怯懦,她只得揚起得體而歉意的笑:“抱歉,爺爺奶奶,我來晚了。”
經驗讓夏聽晚不要做無謂的解釋。
家宴因為人多,用的大餐廳圓桌。
坐北朝南的位置自然是老爺子的,老太太坐在他左手邊。
兩位老人家身側各有一個空位,老爺子右手邊是給霍行簡留的,老太太左手邊不言而喻,是夏聽晚的。
霍青陽和徐婉玲依次坐在霍行簡右邊,夏聽晚左手邊自然就是霍行朗。
如此安排,可見霍行簡在老爺子心裡的地位。
老爺子對於夏聽晚的歉意只是微微“嗯”了聲。
態度著實冷淡,霍行簡眼底泛起一抹細微的情緒。
夏聽晚拉了下霍行簡的衣襬,小聲提醒:“大哥。”
霍行簡正視二老:“爺爺,奶奶,抱歉。”
“坐。”老爺子開了金口。
夏聽晚頓覺鬆了口氣,忙在霍行朗身邊坐下。
霍行朗她擠眉弄眼,夏聽晚一副“你別害我”的表情。
霍行簡臨坐下時瞥了眼霍行朗,他立刻收斂了逗弄夏聽晚的心。
霍家這頓家宴在晚上八點正式開席。
雖說食不言寢不語,但老爺子也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和霍行簡說上話。
開飯十分鐘後,老爺子還是主動起了話題:“香江那邊的工作結束了?”
“嗯。”
“接下來什麼打算?”
“休息。”
老爺子似乎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斟酌著說:“老吳那邊想讓你過去。”
霍行簡淡淡道:“我自有打算。”
老爺子筷子一頓,眉宇間明顯不太高興。
“好了好了,”老太太適時解圍,“先吃飯吧,在書房我不管你們怎麼談事,在飯桌上談這些容易消化不良。”
徐婉玲見縫插針給老爺子和霍行簡各盛了一碗羹。
霍青陽轉頭問老婆:“我的呢?兒子一回你就把我忘了。”
徐婉玲白他一眼:“怎麼會忘了你。”
霍行朗也撒嬌:“媽,我也要。”
徐婉玲失笑:“好好好。”
霍行簡將自己的那碗海鮮羹放到全自動恆溫轉盤上,對夏聽晚說:“慢點喝,小心燙。”
夏聽晚一愣,悄悄看了眼老爺子和徐婉玲。
徐婉玲笑了笑,對她說:“喝吧,小心燙。”
“謝謝玲姨。”
夏聽晚還沒伸手,霍行朗已經幫她將湯端了下來,說:“還是大哥對我們好,晚晚,給你。”
“謝謝二哥。”夏聽晚彎了彎眼睛。
見霍行簡的目光落在自己這兒,又乖巧地說:“也謝謝大哥。”
“嗯。”霍行簡垂眸應了聲,慢條斯理地舉筷吃飯。
而桌上那碗海鮮羹正好只剩下兩小碗的量,霍行簡盛給了老太太和徐婉玲。
徐婉玲心裡高興,說:“這是你最喜歡喝的,趙阿姨親手做的,他最瞭解你的口味,到最後你卻一口沒吃到。”
夏聽晚剛要說什麼,霍行簡轉頭對徐婉玲說:“趙阿姨做的?我還以為是哪個新來的不懂規矩。”
最後四個字被他咬得有些重。
但他臉上並無怒氣,只有高高在上的冷漠疏離。
徐婉玲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他:“怎麼了?趙阿姨是家裡的老人了,她惹你生氣了?”
霍行簡不輕不重道:“家裡多少人她沒數嗎?”
徐婉玲看了眼見底的海鮮羹,這才明白是趙阿姨少做了一個人的分量。
但畢竟她照顧了老爺子老太太很多年,便開口道:
“趙阿姨年紀也有些大了,且她照顧爺爺奶奶已經許久不下廚,一時掌握不好份量也是情有可原。”
霍行簡油鹽不進:“那給一筆錢讓老人家回去養老吧。”
話音一落,餐廳靜到可怕。
趙阿姨慌張就要下跪,霍行簡淡淡掃了她一眼:“道德綁架對我沒用。”
已經五十的趙阿姨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老人家喜歡清淨,北院常用的只有兩個傭人,趙阿姨是時間最長的。
老爺子“啪”一聲放下筷子,怒斥霍行簡:“你現在翅膀硬了,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就要開了我的保姆,你想幹什麼?”
霍行簡回:“我只是建議僱傭關係不要扯上私人感情。”
夏聽晚和霍行朗兩個人瑟瑟發抖,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知道大哥怎麼會忽然發難,但一碗羹還真不至於。
夏聽晚總覺得他大哥跟爺爺之間發生過什麼事。
“行簡。”霍青陽這個夾在中間的終於開了口。
但他倒是沒說霍行簡過分。
霍行簡對於霍青陽這個父親還是比較尊敬的,聞言便熄了火,低頭吃飯。
老爺子本想借著今天這個機會給霍行簡提一提老吳家的孫女,如今這氣氛不提也罷。
接下來一頓飯倒是安安穩穩吃完了。
只是還不到結束的時候,飯後才是聊天談話的環節。
徐婉玲拉著夏聽晚關心了兩句。
老爺子直接叫走了霍行簡,一談又是半小時。
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霍行簡的臉上一向也看不出什麼情緒。
徐婉玲倒是猜到一二,必定是終身大事,她看了眼夏聽晚,眼神複雜。
夏聽晚心裡一驚,不明白玲姨為什麼那樣看著她。
霍行簡下樓說要回南院,一家人便跟兩位老人告了別。
剛出門廳,霍行簡手機響了起來。
夏聽晚只聽到他說:“好,我現在就過去。”
她指尖微顫,突然覺得有些頭暈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