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銷戶口執行任務的第三年，我得到上級批准回家探親。
剛到村口，卻迎面撞上了一支迎親車隊。
青梅馮霜霜的爸媽穿著嶄新的中山服，喜氣洋洋地同親戚打著招呼。
我愣住了。
那個從小黏在我屁股後面的青梅，要嫁人了？
我想湊上前問個清楚。
青梅媽媽看見我猛然變了臉：“抓住他！他是強姦犯！”
下一秒，我被幾個壯漢按倒在地。
“就是他！那個犯了事跑了的小子，還有膽子回來！”
穿著新娘服的馮霜霜從屋裡跑了出來，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
“紀銳，三年前你毀了我的清白，今天跑回來，是要毀了我第二次嗎！”
我的養弟紀凱狠狠踹了我一腳，把馮霜霜攬進懷裡：
“霜霜冷靜，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全村人都會幫你報仇！”
“把這個當初強佔了你的孫子，千刀萬剮！”
1
紀凱突然的發難讓我的腦子停止了思考。
馮雙雙靠在紀凱的懷中，用厭惡而怨恨的目光死死盯著我。
“紀銳我沒想到你竟然還敢回來！”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可結果呢！你竟然對我做出那種事情…”
馮雙雙的身體顫抖著，眼中蓄滿了淚水。
我看的出來，她的痛苦不是作假。
可什麼強姦！
我為什麼對他們所說的話一點頭緒都沒有！
身上被幾個壯漢壓著，我試圖掙脫，卻還是因同村的情分，害怕傷害到他們。
只能扯著嗓子喊道：
“雙雙！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沒做過這種事情！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
“你還敢狡辯！！”
馮雙雙掙脫了紀凱的懷抱，衝到我面前就給了我一巴掌。
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我頓時感覺自己的臉上是火辣辣的疼痛。
甚至連耳邊都傳來了嗡嗡聲。
“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你這三年去了哪裡？！”
“還不是畏罪潛逃！”
這三年，我一直都在執行高度機密任務。
可因上級命令，我不能隨意洩露自己的身份。
我只能咬著牙，試圖說服他們。
“雙雙，別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當年我們曾經約定過，等我長大就會娶你回家，我怎麼會做出這樣傷害你的事情！”
我和馮雙雙是鄰居。
因比她大了三歲，所以從小我就將照顧和保護馮雙雙當作最重要的事情。
五歲那年，馮雙雙不小心掉進河裡。
為了救她，那次的我險些喪命。
十四歲那年，她被村裡的男生欺負。
是我追了好幾裡地，把那人抓來給馮雙雙道歉。
我們曾經在油菜花地裡私定終生。
我答應過馮雙雙，這輩子我一定會娶她。
可後來，我被特戰部隊找到，邀我加入隊伍完成一項機密任務。
此行一去，歸期未定。
我不想馮雙雙等待一個未知的結局。
所以在離開的前一天將她叫了出來，告訴她無需等待我。
我還記得，那天夜裡的馮雙雙含著淚水，握著我的手不肯鬆開。
她說，她會一直等我回來。
如果我回不來了，她也會以我未亡人的身份照顧我的父母。
我知道三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切。
所以當我回村後聽說馮雙雙要嫁人的消息，也從未有絲毫的怨氣。
可我沒有想到，馮雙雙竟然以為，我會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
話音剛落，馮雙雙便尖著嗓子罵道：
“我呸！你這個不要臉的畜生！誰說過要嫁給你了！”
“我從小到大喜歡的人都是阿凱！”
馮雙雙極力撇清和我的關係，轉身撲進了紀凱的懷抱中。
“阿凱，你別相信他說的話！”
“他就是故意破壞我們的關係！”
紀凱抱著馮雙雙，摟著她的腰。
“我當然不會相信他了。”
他們二人的身影，看上去是這樣的甜蜜而幸福。
可明馮雙雙說過，她最討厭的人就是紀凱。
因為紀凱總是用色迷迷的目光注視著她。
怎麼三年的時間，什麼都變了…
我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這時接到消息的村長也匆忙趕到。
看見我後，他立刻下達了命令。
“別和這小子廢話！給我綁起來直接丟進河裡！”
“也算是給雙雙丫頭報仇了！”
壓著我的那幾個大漢聽完，便立刻架起了我的手臂。
此時的我也顧不得什麼情誼了。
以極快的速度脫離他們的束縛後，我直接一人一拳打在了小腹處。
這三年在部隊，我每天都在進行著艱苦的訓練。
對付幾個空有力氣的粗人，還是不在話下的。
村長見狀，立刻又要喊人來對付我。
我抓住空擋，大聲喊道：
“我有辦法證明我的清白！”
“我爸媽他們一定會替我洗刷冤屈的！！”
2
當年我和傅雙雙說完話後就立刻回了家。
爸媽還曾經和我打過照面。
他們一定知道我沒有做出這種事情。
等我爸媽到了，一切誤會都會迎刃而解。
可我沒想到，我爸媽匆忙趕到看見我後，竟立刻變了臉。
我爸手裡拿著掃把，直接朝著我的後背打來。
“你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我們老紀家怎麼會出了你這麼個玩意兒！！”
我媽握著傅雙雙的手，安撫道：
“雙雙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因為他是我們兒子就包庇他！”
“從他做出這種事開始！他就已經不是我們的兒子了”
“我們家裡，只有紀凱一個孩子！”
我的後背被我爸打的火辣辣的疼。
可再怎麼疼，也沒有我的心裡疼。
“爸媽你們說什麼呢？！”
“那天你們明明就看到我了！還和我說話了！，我…”
“沒錯！我們是看見你了！”
我爸打斷了我的話。
他將掃把扔在了地上，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
他伸手指著我，就連臉上的肌肉都在發顫。
“那天晚上你回來後，臉色慘白，眼神飄忽，我們問你去做什麼了，你也不說話！”
“連你的褲腰帶，都是松的！”
“早知道你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我就應該那天晚上直接殺了你！！”
我爸的臉色漲紅，像是怨恨我到了極點。
可我知道，他說得都不是真話。
“你在撒謊！”
“爸！我是你親生兒子！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憤怒與不解在我的體內橫衝直撞。
我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耳邊不斷傳來他們的謾罵聲。
“我早就看出來這個紀銳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說話的是張奶奶。
她兒子去得早，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
我看她可憐，總是免費送她各種吃的，還幫她修傢俱。
“就是啊！可憐雙雙了，這種人就應該直接丟河裡餵魚！”
說話的是陳伯伯。
他是個瘸子，村裡的小孩總是拿他開玩笑。
每次被我撞見，我都會狠狠教訓那些孩子，然後幫陳伯伯把東西搬回家。
“親家公親家母，你們家阿凱是個好的，就是這個紀銳，實在是…”
“他在一天，我就不放心把雙雙嫁進你們家！”
說話的是傅雙雙媽媽。
她丈夫死得很早，一個人把傅雙雙拉扯大。
田裡的莊稼熟了，她一個人幹不完活，我每年都會去幫忙。
她總說，等雙雙長大了嫁給我，不知要享多少福氣。
可現在這些人，都用恨不得我去死的目光，注視著我。
我的身體止不住發抖。
卻不是因為憤怒。
而是因為恐懼。
恐懼這些看著我長大的，所謂的同村人，竟然真的能夠說出如此冷漠絕情的話來。
村長手中的柺杖敲擊著地面。
他沉著聲音問道：“紀銳，如今你爸媽也到了，他們也說是你做的。”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張開嘴剛想說話，他卻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既然這樣，那就綁起來！給我丟進河裡！”
村長話音剛落，圍著我虎視眈眈的大漢們便一起一擁而上。
雙拳難敵四手，哪怕我經受過專業的訓練。
卻還是被他們人海式的戰術壓倒在地上。
他們捆住了我的手腕，將我五花大綁。
而整個過程，我爸媽就站在一邊看著。
就在村長要將我帶走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言的紀凱卻突然開口道：
“村長，我覺得我哥他罪不至死。”
“要不——就沒收了他的作案工具，你們看怎麼樣？”
3
紀凱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他的目光中滿是鄙夷和勝利者的自豪。
我立刻意識到。
做出這種事的人，極大的可能性就是紀凱！
紀凱是五歲的時候來我們家的。
當時他被自己的親生父母遺棄，險些凍死在冬天。
是我看他可憐，偷偷把他帶回了家裡。
爸媽知道這件事後，還罰我兩天不許吃飯。
但最終也仍舊因為心軟留下了紀凱。
紀凱的性格懦弱，哪裡都好，唯獨有一點。
他格外好色。
十六歲那年，紀凱就曾經被我抓住偷看馮雙雙洗澡。
那是我第一次動手打他。
紀凱的腿險些被我打斷，躺在床上三天都沒能下地。
也就是從那次之後，他收斂了很多。
我以為他是改過自新了，卻沒想到，原來是憋了個大招。
我頓時紅了眼，掙脫了所有人的束縛直接衝到了紀凱的面前。
“是你！！”
“是你做的！”
“你這個畜生！！”
只是還沒等我有機會對紀凱動手，我媽不知道從哪裡撿了塊石頭，直接砸在了我的頭上。
鮮血順著我的鬢角流下。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著擋在紀凱面前的女人。
她大口喘著粗氣，朝著我吐了口吐沫。
“我呸！你這個不知好歹的玩意兒還敢汙衊你弟！”
“你算什麼東西！敢這樣和阿凱說話！”
“就是啊！紀銳，你別以為我們會相信你！”
馮雙雙不屑的看著我，死死牽著紀凱的手。
“我告訴你，小凱現在可是有錢人了，不僅給我們村子鋪了路，還在城裡買了房子！”
“是啊，紀銳，小凱可比你有出息的多。”
我爸點頭迎合著，語氣裡滿是驕傲。
我離開前，曾是村子裡讀書最好的學生。
爸媽和村民們都覺得有朝一日，我可以將村子發揚光大。
那個時候，紀凱總說羨慕我。
我將他當作親弟弟，輔導他讀書，照顧他的衣食起居。
可如今。
我因秘密任務有口不能說，他們卻因為紀凱有了出息，要捨棄我。
我冷笑著，目光一一掃過面前的幾個人。
“爸媽，你們不願意認我了，是嗎？”
我媽丟下了手裡的石頭，毫不猶豫地點頭道：
“沒錯！我們家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村長，就聽小凱的吧！”
我爸沒有回答我的話，可他的行為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是啊村長！紀銳這個樣子，以後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女生呢！”
馮雙雙自告奮勇的向前一步。
“我來做！也算是報了我的仇！”
村長沉思道：“既然這樣…那好吧！”
“小凱現在是我們村子裡最有出息的孩子，聽他的吧！”
村民們以包圍圈的姿勢，將我團團圍住。
馮雙雙不知從哪裡拿了把剪刀，步步逼近我。
她壓低了聲音道：
“紀銳，別怪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
那些曾經口口聲聲叫我“小銳”，說我是個好孩子的長輩們，全部都冷眼旁觀。
此刻，我面對的不像是昔日的同鄉。
倒更像是一群野獸。
就在馮雙雙的剪刀對準我下體的那一瞬間，我大聲喊道：
“慢著！”
“你們不等警察拷問自己私底下動刑！就不怕我倒打一耙說你們故意傷害罪嗎？！”
村子裡大多是沒什麼見識的老人。
聽我說起警察，帶著本能的畏懼。
“是啊村長，要不…要不還是等警察來定奪吧！”
“等他徹底承認了再動手也不遲！”
“是啊，我們家還有兒子呢，我可不想他以後考不了公…”
馮雙雙的手頓在空中，進退兩難。
身邊的村民議論紛紛。
村長最終敲板將我綁了帶去警局。
他們沒有看見，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紀凱的臉色有多麼難看…
4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距離村子最近的警局。
警察聽完他們的話後，也沒有閒著，立刻開始調查。
等待的期間，我的身體依舊被繩子綁著。
他們強逼著我，跪在地上。
馮雙雙冷笑道：“等警察調查清楚，紀銳，你就等死吧！”
“哥，我真沒想到你會做出這種事情，今天是我和雙雙大喜的日子，你自己主動承認罪行，也算是送我們一份新婚禮物了。”
我抬頭，死死盯著紀凱。
“紀凱，早知道你是這種人，當初我就應該直接把你凍死在雪地裡！”
“像你這樣的人，難怪被親生父母拋棄！”
紀凱的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還沒等他說話，我爸就上來踹了我一腳。
“畜生！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要我說，怎麼當初死在外面的人不是你呢？！”
“小凱比你懂事多了！你算是什麼東西！”
我摔倒在地上，蜷縮起身體。
耳邊不停的傳來他們的謾罵聲。
指甲嵌進了手心中，我只覺得可笑至極。
這三年，我沒有一天不想著儘快完成任務回到家人和愛人的身邊。
多少次生與死的界限中，我靠著對他們的思念撐了過來。
想等混出個人樣來，帶著家裡人一起享福。
卻沒想到回來後，竟會是這樣的結局。
“奇怪，我們沒有找到和紀銳有關的任何信息…”
警察愁眉苦臉的走了過來。
他的話音剛落，紀凱立刻道：
“一定是他擔心自己罪行暴露！所以抹去了自己的信息！”
紀凱的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
我媽向前一步，握住了警察的手。
“是啊警察同志，肯定是這樣的！”
“我這個兒子，我最清楚了！”
“他從小不學無術，在村子裡就是個惡霸！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一點都不稀奇！”
“是啊是啊！我們都可以作證的！”
我親眼看著那些曾經受過我幫助的村民們，口口聲聲說著我的“惡行”。
而他們所說的每一件事，都是紀凱做的。
而今，紀凱飛黃騰達。
那些不堪的過去，就都落在了我的頭上。
警察為難道：“這…辦案講究證據，不是你們口頭定罪的…”
我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額頭上的傷口已經凝固成了血痂。
原本乾淨整潔的衣服上滿是灰塵和腳印。
我的半邊臉高高腫起，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狼狽。
“警察同志，我能打個電話嗎？”
“他能夠證明我的清白。”
馮雙雙等人死咬著我不放，無非是因為我離開了三年，被他們看作畏罪潛逃。
我不能擅自說出任務內容。
但這不意味著，我不能找到人證。
警察在他們想要殺了我的視線中，將手機遞給了我。
我撥通了上級的電話。
“領導，我需要您的幫助…”
5
我在電話裡，將大致的情況向領導彙報後。
他立刻答應了我的請求，表明會還給我一個公道。
掛斷電話，我轉過身看著眾人。
“我的人證很快就會到。”
“呵。
什麼人證。”
“紀銳，你這三年偷雞摸狗的也不知道都幹了什麼事情，你找來的人，能是什麼好人。”
我爸的語氣嘲弄，像是已經看到我偷東西一樣篤定我沒做什麼好事。
馮雙雙更是直接道：
“等什麼人證！”
“我就是最好的人證！作為受害者我認出來了三年前強姦我的人就是你！”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馮雙雙氣急敗壞的咒罵著。
“紀銳！你這個敢做不敢當的小人！”
“你這個畜生！混蛋！！”
“如果不是小凱不計前嫌娶了我回家，你知不知道我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馮雙雙說著，眼淚便落了下來。
紀凱立刻將她抱入懷中，安撫道：
“雙雙，你別怕。”
“我會保護你的，不管紀銳做了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我看著他們那副恩愛的樣子，嘲弄道：
“保護她？”
“紀凱，傷害她最深的人就是你！”
“十六歲那年你偷看馮雙雙洗澡被我抓了個正著，沒想到你賊心不死，時隔六年又強姦了她！”
“你給我閉嘴！你這個孽畜！！”
還沒等紀凱有所反應。
我爸大步衝上前就要打我。
好在被警察攔了下來，
“這裡是警局！你要做什麼？！”
“我打我自己的兒子！這是家事！！”
我爸氣的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
他一動手，身後的那些村民們也跟著走上前。
他們人多勢眾，警察很快就敗了下風。
就在我爸的拳頭要落在我身上的那一刻，警局門口突然響起了一聲槍響。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齊齊朝著門口看去。
穿著制服的男人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十幾個人。
“吵吵鬧鬧的，像什麼樣子？！”
“這裡是警局！不是菜市場！”
我媽皺著眉，扯著嗓子就道：
“你誰啊！和你有什麼關係！”
“陳長官，您怎麼來了？”
警察立刻走上前去，聲音都微微發顫。
我爸媽他們不知道什麼長官不長官的。
只是聽那警察的話就知道，是什麼大人物。
他們立刻換了副面孔。
“長官，您來的正好！”
“我兒子強姦了別人家的閨女，您來看看要判多少年！”
“是啊長官！他做的壞事不少！我們…”
還沒等我爸的話說完，陳長官就大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我兩眼，皺眉道：
“怎麼回事，這麼狼狽。”
我苦笑，一言不發。
我以為陳長官只會派人來說明情況。
卻沒想到連帶著我的戰友都來了。
他見我不說話，站在我的身前掃視一圈後，朗聲道：
“紀銳，是我手底下最驕傲的兵！”
“這三年他衝鋒陷陣保家衛國，你們這群人，就是這樣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