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我妻女,可我活著卻讓你們都這般為難。
日夜都盼我快斷氣,好趕著去依附別的男人。
十多年了,飼養條狗該有感情吧。
我從前最難以放棄的兩道聲響。
如今,這兩道聲音比狗叫還要讓人心煩。
我聽見護士們正悄悄地交流。
“選老婆得謹慎啊,別看那女人張揚跋扈,可她愛丈夫卻是真的,一路急得不行。”
“這位都成這樣了,還不管不顧,連電話也不接。”
“我親自來。”
我胸前湧起一股力量,支撐著我顫抖著就簽下同意書。
紀琳,我絕不會遂你們心願。
麻藥生效後,我墜入無盡的幽暗。
腦海裡都是破碎的往事,但整體上悲傷大過歡愉。
我對妻女的愛,都勝過一切。
我是白手起家,有一次我與紀琳喝多了,我以為那是一場夢。
可她在我最窮困時卻不嫌棄嫁給我,這就足夠了。
在我艱難憋屈時,我也不忍讓她跟我共苦。
我瞞著她,自己在外面靠泡麵果腹,或者用辣醬蘸白饅頭頂餓。
後來手頭寬裕,我第一件事就是換了大房子,把名字寫成她的。
那晚我把她緊緊擁在懷裡,既興奮得睡不著,又莫名想哭。
第二天去岳父家時,我頭回坐到主位。
再沒人用冷言冷語或冷板凳讓我難堪。
後來張可心出生,我在產房外哭得不成樣子,腿軟得不像個男人。
他們都笑我,卻誰也不懂我多害怕失去她。
有了她們母女,我拼命掙錢,只想給她們遮風擋雨。
紀琳說不想上班,我就讓她自由買買買。
張可心說要當真正的公主,我便把她捧在蜜罐裡嬌養。
我耗盡一切,只為給她們最好的生活。
可無論我走得有多高,岳父母包括她們,都從骨子裡瞧不起我。
我爸媽在農村,我以前跑工地曬得黝黑,所以我似乎天生就比他們低一等。
我精挑細選帶回家的禮物,張可心和她媽一樣通通丟進垃圾桶。
“什麼爆發戶的審美,根本配不上我。”
還嫌棄地揮手扇鼻。
“張易,你沒聞到嗎?你身上那股味兒,簡直燻死人。”
她甚至更加崩潰,把我買的小裙子瘋狂剪碎。
“我討厭你,你又窮又寒酸,我都不敢承認你是我爸,太丟臉了。”
“我要一個高大帥氣的老爸,我不想做你的女兒。”
那時我才發現,在妻子他們的影響下,女兒已經完全偏離我,心也斷了聯結。
可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陳超出現後,張可心算是如願。
明明是我的孩子,卻每天追著破壞我婚姻的男第三叫爸爸。
而對我,只有滿腔厭煩和大呼小叫:
“張易,你回來幹什麼,快去賺錢啊。”
“張易,你憑什麼管我?”
“張易,你這早餐難吃死了,不會做就別做。”
“哪能比得上陳超叔叔?他會玩跳傘會拍照,還帶媽媽到處旅遊,我要當他閨女。”
這些話就像無數利箭刺穿我。
可那是我親生骨肉,我放不下,只能拼命地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