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手術室取卵二十八枚,沈淮序卻在隔壁陪小青梅做流產手術。
醫生在走廊第十次叫起家屬名字時,沈淮序終於匆匆趕來。
只留下一句話又匆匆離開。
“這麼多女人都在排隊取卵,這有什麼好矯情的!?這點小事也要問我,自己做不了主嗎?”
手術室裡的我萬念俱灰,緊急叫停醫生手裡的動作。
轉身打給國外閨蜜,順便定了七天後的機票。
可當我真的要離開時,沈淮序卻慌了神。
他紅著眼眶找到我,但是愛意散盡。
1
“你確定要停止取卵嗎?現在僅僅取了六枚,數量遠遠達不到做試管嬰兒的限額,有極大的概率會失敗的。”
手術檯上,醫生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我。
“真的不跟家屬商量一下嗎?”
醫生手裡幾十釐米長的取卵針令我感到害怕,我強忍著下體撕裂般的疼痛感,嘴角扯出一個苦笑。
“不用了,他剛剛不是也說,我自己做主嗎?”
到家時,沈淮序正在沙發上抽菸。
他明明知道的,我不喜歡煙的味道。
見我進門,他先是略顯驚訝,緊接著狠狠皺起眉頭。
“你怎麼現在回來!?”
“怎麼,沒想到我會回家?還是說,已經忘了我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沈樂妍!你一定要和吃槍子一樣嗎?不就是取了幾顆卵子,看把你矯情的!”
“好多女人都排隊取卵子,就你在大呼小叫,嫌不嫌丟人!”
“要孩子也是當初你死活要的,現在你開始矯情了!”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自顧自地往臥室走去。
剛靠近,門突然在裡面被人打開。
是林暖暖,穿著我的真絲吊帶裙,那是我為了增加夫妻樂趣新買的,還沒來得及穿。
林暖暖臉上是同樣的驚訝,沒想到我會回家,“樂妍姐姐,你應該不會介意吧~我剛剛…衣服全都溼透了,只好在你的臥室裡找件衣服啦~”
沈樂妍說這話時,眼神不斷往沈淮序瞟去,雙頰還帶著粉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暖暖剛回國,現在又小產,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就讓她住在我們家裡了。”
沈淮序乾咳一聲,這是他心虛時常有的表現,怪不得剛剛滿臉驚訝。
“你對這方面有經驗,畢竟你前段時間剛剛小產。”
“誰的孩子誰照顧,我又不是她孩子的爹!”
說完我頭也沒回直接進了臥室。
“沈樂妍!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尖酸刻薄!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明明自己也小產過,現在卻對暖暖大呼小叫,你還是個女人嘛!?”
一隻玻璃杯碎在腳邊,伴隨著沈淮序的破口大罵。
我和沈淮序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但是因一場車禍,導致小產。
心底的傷痕還沒完全痊癒,今天就這麼被沈淮序硬生生扯開。
說不痛是假的,可他從來沒過問過我痛不痛,現在卻要我來照顧另一個女人。
2
自從流產後,總是夜夜難眠。
我打開手機,一分鐘前,林暖暖剛剛更新了朋友圈,
“現在再也不用怕手腳冰涼啦~愛你的人願意用體溫給你暖腳~”
配圖中,沈淮序一臉甘願地捧著林暖暖的腳,而林暖暖臉上帶著情事後獨有的嬌羞。
沈淮序有潔癖,情濃時我故意將腳伸進他懷裡,他卻像遇到什麼髒東西瞬間甩開,為此我們大吵一架。
可現在,圖片上的他一臉心甘情願。
我默默點了一個贊,然後關機。
但我沒想到,今晚沈淮序竟然還會回主臥。
一雙溫熱的手伸進被子,緊接著我的後背靠上一個略顯冰涼的胸膛。
那時林暖暖的體溫。
一想到剛剛這裡放的是林暖暖的腳,我就止不住地噁心。
我扭轉身體,努力讓自己掙脫。
“樂妍,你還在生氣是嗎?我今天說的那些話都是氣話,你不要往心裡去。”
“暖暖自己還是個孩子,現在孩子又剛剛沒了,肯定傷心,你不要和她一個孩子計較。”
孩子,孩子!永遠都是孩子,可我也僅僅比林暖暖大了一歲而已!憑什麼要我不去計較!
她的孩子是孩子,難道我的就不是嗎?難道我也不是還是孩子的時候,就沒了孩子嗎?
換做以往,我一定會和他大吵一架,面紅耳赤,不聽他親口說出他最愛我就誓不罷休。
但是現在我累了。
“沒關係,你去陪她吧。”
我深吸一口氣,有朝一日我竟然可以心平氣和說出叫自己的老公去哄其他女人的話。
沈淮序皺了皺眉,終究是沒說什麼,轉身離開。
“乖乖,要是你之前一直像現在這麼懂事,我們哪裡還會有這麼多矛盾呢?”
我轉了個身,沒給他一個眼神。
五分鐘後,女人的呻吟、男人的低吼,各種聲音隔著一面牆,雜亂地在耳邊響起。
“哥哥,你說…嗯…我和樂妍姐姐,你更愛誰?”
“當然是你啊,還用說嘛,你這個小妖精,誰能不愛?”
“那為什麼你不娶我?”
“我娶誰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你在我這的地位永遠第一。”
3
當天晚上,我立刻出門,找了家酒店住下。
直到第二天中午,沈淮序才發現我的消失。
“不是叫你在家照顧暖暖?你亂跑什麼!?現在都已經中午十二點了,暖暖還沒有吃上一口熱乎的飯,我要你在家幹嘛!?”
“我已經不讓你上班了,就在家照顧個人,做個飯你都做不到嗎?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你到底還能幹什麼!”
“暖暖剛剛小產,還是因為吃不好飯,你就等著吧!”
“我不管你現在在哪,立刻馬上做兩份飯送到我公司裡!”
還沒等到我說話,電話就掛了。
等我到公司時,林暖暖正從總裁辦公司的休息間出來。
曾經我做助理時,多次央求沈淮序,中午能不能去休息室休息。
可都被他以影響不好為由拒絕。
現在,林暖暖當著全公司的面大搖大擺從休息室出來。
“沈總對暖暖小姐還真是不一樣,這麼多年了,就沒見有其他人進去過休息室。”
“你沒看出來嗎,沈總去哪都要帶著林暖暖,之前可沒見沈樂妍有過這種待遇。”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我全然當做沒聽見,進辦公室時,林暖暖正坐在沈淮序腿上。
“你餵我~我就要你餵我沈哥哥~”
兩人面前擺滿一整張桌子的外賣。
這家我聽過,剛懷孕還沒流產時總是莫名其妙想吃,和沈淮序唸叨了七八遍,可是直到現在,我也沒能吃上。
沈淮序貌似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乾咳一聲,起身拿我手裡做的飯菜。
“怎麼不知道敲門?沒手嗎?”
沈淮序緊皺眉頭,眼神里的厭惡毫不避諱,轉身打給總裁辦助理。
“小王,下午找個師傅來換密碼鎖!”
“不是你要吃我親手做的飯菜嗎?怎麼,怕有毒,自己點了?”
“沈樂妍,你非要這麼說話是嗎?你為什麼不能懂點事?都快要當媽的人了,還在這裡陰陽怪氣?你就以這樣的姿態去做好當一個母親的準備嗎?”
我默不作聲,我們不會有孩子了。
“姐姐!是我要沈哥哥打給你的!你不要怪沈哥哥,要怪就怪我~”
林暖暖夾著嗓子,接過我手裡的飯菜。
“暖暖,和你沒關係,她就是小肚雞腸一個人,別理她!”
叫我不要計較,卻叫她別理我。
林暖暖當著我的面把兩份飯菜全部打開,看也沒看就盡數倒在門後的狗盆裡。
“姐姐,你做飯沒滋沒味的,給狗狗吃正好,謝謝姐姐咯~”
4
“沈樂妍!我平時是少你吃,少你穿了?要你做個飯還做得這麼清淡,怎麼,我沒給你錢嗎?做個飯也捨不得放油?還真是跟你媽一樣,骨子裡的賤!”
“果然,遺傳這個東西改不了!你這樣的人,以後怎麼教我孩子?”
明明是他自己說過,每天這麼多應酬,吃多了油膩的事物,只想要清淡。
作為彼此曾經最親密的戀人,我們深知彼此之間最不堪的秘密。
我的不堪是我的母親。
從小的原生家庭,帶給我很多性格上的缺陷。
我無人訴苦,也不敢找人訴苦。
沈淮序是那個例外,他曾經摟著我,安慰我,讓我放聲大哭,和自己的過去說再見。
他說,“以後我給你一個完美的家。”
可現在,就因為林暖暖一句話,沈淮序當眾揭開我的遮羞布。
“沈淮序,你不用擔心將來的孩子,你的孩子不會和我有關了。”
“除了我,現在誰還會要你?你真以為自己還是二十幾歲的小姑娘啊?”
我沒回答,只是轉身離開。
我沒有直接離開公司,而是去了頂樓的溫室。
裡面有我曾經親手種下的鬱金香。
我和沈淮序一起種的,現在,我該走了,它也該走了。
但是眼前的一幕狠狠刺痛了我的眼睛。
溫室中所有的鬱金香全部被搗毀,殘枝落葉,遺留滿地。
“姐姐,這個溫室馬上就要成為我的了,你那些鬱金香真的很難看,留著怪嚇人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林暖暖出現在了身後,沒有往日的楚楚可憐,臉上滿是精明和算計。
“沈樂妍,沈淮序心裡早就沒有你了,你看看你現在,發胖、噁心,死氣沉沉,哪裡還有女人的樣子?”
曾經誰不是活力滿滿的樣子。
因為要取卵,我打了一個月催卵針。
激素的刺激下,我開始發胖,忍受不了自己的身材走樣,我變得易怒甚至不自信。
再加之林暖暖的出現,我們開始頻繁吵架。
我不顧一切地去刺激他、激怒他,罵林暖暖,只為了能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現在,我累了。
“姐姐,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的花我重新賠給你!”
林暖暖眼神異常的狠厲,說出口的話卻柔弱不堪。
我心生警惕,下一秒林暖暖握住我的手腕,順勢倒在地上。
“暖暖!暖暖你沒事吧?”沈淮序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聞聲而來。
“姐姐,就算你的花壞了也不能隨意把火氣發洩到我身上吧,我真的是無無辜的~”
“算了,是要姐姐開心,就算拿我發洩又能怎麼樣~姐姐開心就好~”
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
5
“我……哥哥,我好痛,暖暖的肚子好痛……”
“沈樂妍,要是暖暖有個三長兩短,你吃不了兜著走!”
“暖暖已經這麼難受了,還在處處為你著想,沒想到你竟然已經小肚雞腸到如此地步!”
沈淮序幾乎是狂奔到林暖暖眼前,橫抱起往樓梯走。
他眼前完全沒有我的存在,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我推開你。
是沈淮序的胳膊肘。
“礙眼的東西,你就這麼嫉妒暖暖?就因為幾朵花,竟然會傷害暖暖!”
幾個翻滾後,我終於在樓梯拐彎處停下,還沒恢復的小腹劇烈疼痛。
我蜷縮著在拐角角落裡。
一滴一滴黃豆大小的汗順著眼角滴下,求生的慾望使我放下尊嚴,千鈞一髮之際,用盡最後力氣勾住沈淮序下樓的褲腳。
“沈淮序……我……疼……”
我喘著粗氣,甚至沒有力氣抬頭,窒息感將我包圍。
像是一隻被人釣上岸的魚,卻又不得不求助釣魚者。
“沈樂妍,你怎麼這麼小肚雞腸,暖暖疼你就疼,一定要爭風吃醋嗎!?”
“你要點臉!馬上當媽的人了,給自己點面子!別到處丟臉!”
沈淮序一腳踢開我的手,擦的發亮的皮鞋毫不猶豫,一腳踩在我的手上。
手背上的疼痛感襲來,一時分不清哪裡更疼。
再次睜開眼時,是在醫院。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我和沈淮序剛剛認識。
大學一畢業我便奮不顧身要嫁給他。
身邊人都勸我,他就是個窮小子,這個年代,哪有什麼愛情不愛情,不要因為不成熟的想法葬送自己的一生。
我年少輕狂,不服氣。
越是阻撓,我越是要嫁。
在沈淮序身無分文時,毅然決然嫁給他。
抵死纏綿時,他吻著我的嘴角,“樂樂,我會盡全力給你最幸福的生活。”
他確實做到了。
婚後他平步青雲,步步高昇,六年的時間裡,我們的房子換了三個,一個比一個大。
他也如他所說,把最好的都給我,下班時給我帶一塊烤地瓜,出去應酬也不忘給家裡的我帶回飯菜。
我一直以為,我們會一直這麼幸福下去。
究竟什麼時候,枕邊人變了。
“沈樂妍!你還真有臉往醫院來?”
沈淮序大步跨進病房門,剛從夢裡醒來,眼前人逐漸和夢中人重合。
什麼都沒變,但又什麼都變了。
“還裝傻充愣呢?你這一招對我早就沒用了,既然人沒事就趕緊滾出醫院,別在這給我丟人現眼!”
沈淮序不顧我手上還在輸液的針頭,將我一把從病床上拽起來。
汩汩鮮血從手背流出,下體的撕裂還在斷斷續續,我感覺不到疼,只覺得好累好累。
“沈淮序,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