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歸來,我不再做國畫大師的糟糠之妻。
他在南方買婚房,我申請落戶北方。
在合婚帖上,偷偷將自己的時辰改成剋夫命。
他不畏迷信堅持迎娶,可我連夜收拾包袱逃離。
原因無它。
上一世結婚那天,有個女學生為他割脈自殺未遂。
作為彌補,他拋下身懷六甲的我,帶她遊遍山川完成一幅幅佳作。
他們並肩站在臺上感慨彼此的付出,連兒子都被眼前的深情所打動。
病危之際,我聽見父子的低聲竊語。
“我和你媽的婚姻是父母之命,並不是兩情相悅。”
“爸,等我媽走後你大膽追愛,別讓燕姨受委屈了。”
1
昏暗的卦攤前,老者眉頭緊鎖說道:
“姑娘,你這八字命帶煞星,此乃剋夫兇格。”
見他這般篤定,我瞬間如釋重負。
徐家大清早送來合婚帖,按照習俗需寫上女方生日後由老道長擇吉日。
上一世老道長猛誇我八字旺夫益子,把徐家二老哄得眉開眼笑,恨不得快些迎娶。
而這次,我偷偷改成表姐的生日,她連死四任丈夫,是村裡出名的寡婦。
想必不出三天,徐青州肯定會提出退婚。
慶幸自己這一世重生在大婚前,能夠適時止損。
老者滿臉疑惑:“姑娘,你樣貌相當旺夫,是不是搞錯了?”
我搖頭輕笑:“旺夫是命苦的委婉說法,旺自己才是好命。”
一個男人的風光無限,往往是女人在背後硬撐起滿地雞毛。
更可笑的是,外界對於這種犧牲僅用“旺夫”的一詞敷衍順帶。
付完錢後,我把手中的訂婚戒摘下來,轉身拿去金鋪換錢。
這一世,徐青州的太太誰愛誰去當,反正我不稀罕。
我拿著這筆錢去商場選購幾套最時髦的服飾,還去髮廊燙一頭大波浪。
看著鏡子明媚動人的自己,不禁感嘆年輕真是最好的化妝品。
徐青州從不願帶我出席公眾場合,十分嫌棄我的樣貌及穿著。
也不想想24小時圍著家庭忙碌的人,哪還有多餘精力去打扮自己。
前世我們結完婚後,徐青州聲稱要專心繪畫參賽,對我越發沉默寡言。
我誤以為是壓力過大,於是對他更加細心照顧。
沒想到去畫室送飯時,意外撞見他和女學生侃侃而談的歡快,與平日在家判若兩人。
徐青州曾憑藉一幅人體繪畫驚豔四座,而畫中主人正是這女學生——邱燕。
邱燕因此名聲受損,徐青州心生愧疚,對她更加無微不至。
在我懷孕四個月時,他開始帶上邱燕暢遊大江南北,學習描摹各地山水美景。
甚至在外頭以夫妻形象相處,所有人都誤以為他們才是一對。
要不是父子倆以為我病重昏迷說漏嘴,或許到死我都認為他們僅是師生關係。
猝然間一種巨大背叛感籠罩住我,醜惡得令人難以置信,卻又合情合理。
那個年代,許青州很清楚師生情是上不了檯面的,只能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徐青州在每幅作品落款處都會畫只燕子,暗戳戳流露出對她的偏愛。
雖然與我成婚三十多年,但是夫妻生活屈指可數。
在我冒死生下兒子後,他主動去做結紮手術,不是心疼我,而是不想讓邱燕再次失落。
暴雨天我揹著高燒的兒子上急診時,在公婆病床前盡孝伺候時,他卻忙著陪邱燕遊山玩水。
在徐青州心裡,邱燕不僅是他的得意門生,更是靈魂伴侶。
甚至在國畫頒獎臺上,他老淚縱橫地對臺下邱燕深情致謝,把所有人感動得一塌糊塗。
就連含辛茹苦帶大的兒子也巴不得我快點死,好成全這對白髮壁人。
回想這些年的付出,突然覺得自己蠢得離譜。
當我回家時已是深夜,隱隱約約聽到前面小巷裡傳來女人的啜泣聲。
“徐老師,你結婚後是不是就沒辦法陪我繪畫了?”
徐青州用指尖輕拭她臉頰上的淚珠,堅守不移地保證道:
“傻瓜,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找我,放心別人也不敢說什麼的。”
別人?哦也對,自始至終我就是個局外人。
“咳咳咳。”
我故意清下喉嚨,從陰暗處走出來直視這對神色慌張的男女。
徐青州立馬將邱燕護在身後,待看清楚我的臉後,眼裡的情緒複雜多變。
許久後,喉嚨才擠出沙啞的聲音。
“舒蕎,她…她是我的學生,你可不要誤會。”
懶得理會,我瞥了眼躲在後面淚珠盈眶的邱燕,直接拎起禮袋從他們身邊快速離開。
從今往後,這兩人的事不屬於我關心的範疇。
2
趁徐青州還沒回家,我從房間的最底層櫃子裡找出一封工作介紹信。
拍拍上面的灰塵,映入眼簾無疑是上輩子最大的遺憾。
前世,父親是名裁縫師,我自幼耳濡目染習得一手好本領,時常給顧客量身設計裙子。
承蒙富商太太欣賞,送來介紹信想讓我前往北方國營製衣廠上班。
那時候和徐青州相戀不久,他為了讓父母安心主動向我告白求婚。
被愛情衝昏頭腦的我竟放棄大好前途,親手將自己埋進廢墟里三十餘年。
此時門外傳來鑰匙聲,是徐青州回來了。
他滿臉糾結,斟酌怎麼措辭,才能夠讓我消除誤會,最好還能相信他們之間的清白。
我直接開門見山:
“合婚的事有結果了嗎?”
話音剛落,徐青州鬆了口氣,以為我心急如焚等著結婚。
“他們明天一早去道觀,到時會發電報告知我們結果。”
“放心,我已經交代把婚期提前些,免得夜長夢多。”
的確是一場噩夢!
我裝漫不經心地收拾衣服,暗地裡氣得後槽牙咯咯響。
那邊到底還要磨蹭多久,若不是礙於給家裡個交代,真想現在就離開這個穢氣的地方。
自從爸媽知道徐青州是畫家後,把所有期盼都寄託在我身上。
我心裡很清楚,要是輕易提分手我媽肯定會以死相逼,弄得家宅不寧。
這個年代的人沉迷信仰,眼下最得體的分開理由就是合婚失敗,才能讓兩家人避之唯恐不及,徹底打破對這段婚姻的幻想。
怔了片刻,徐青州還是忍不住開口:
“那個女孩叫邱燕,是個很有天賦的學生,我想好好栽培她。”
“小姑娘剛剛見你不高興,還想上來親自跟你道歉呢。”
我用剪刀拆下衣服上的吊牌,頭也不抬地說:
“既然是行為坦蕩,就不需跟我解釋這麼多,更別提什麼道歉。”
徐青州整個人靜下來,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
見到他如鯁在喉,我心裡暗自冷笑。
以前他隔三岔五就陪邱燕去郊外寫生,面對我的不滿反而怒不可遏地斥責道。
“心有骯髒的人看什麼都覺得髒!我自認無過,沒必要向你解釋。”
那是徐青州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
事後我不斷反省,覺得是自己斤斤計較,褻瀆他追求藝術的熱愛。
後來才明白,原來人在心虛之際,更傾向提高聲調掩蓋內心的不安。
偌大的客廳,有那麼半分鐘安靜到空氣停滯。
徐青州的表情恢復正常,試圖轉開話題。
“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看樣子買了不少東西。”
我整理東西的手頓了下,淡淡說道:
“反正快離開這裡了,就去附近商場多試了幾套衣服,順便弄髮型。”
說完,我抬起手將垂落雙鬢的捲髮撥至耳後,卻捕捉到他眸底一抹驚豔。
“嗯,還挺好看的。”
徐青州的聲音很輕很淡,卻令我噁心反胃。
前世我也曾燙過捲髮,結果回家就被他毒舌吐槽像一隻胖頭獅。
第二天,我就去理髮店把頭髮洗直。
這下徐青州徹底鬆懈了,以為我嘴裡的“離開”指的是婚後和他搬去西南城市定居。
聲稱那個城市好山好水適合摹繪,直到搬過去才知道,那個地方正是邱燕的故鄉。
要說是巧合,狗都不信。
這次我不會再踏進那個城市,只要合婚宣告失敗,立馬收拾包裹出發去北方。
3
晨光熹微,趁著徐青州還沒醒,我偷摸準備去火車站排隊買票。
剛走出門就看見邱燕在角落處猛地站起來。
她臉色蒼白,眼下泛著淡淡青黑,看樣子整宿都在牆角偷聽。
“我…我是怕你們因為我發生爭執,所以在這裡守著。”
“徐老師對我來說是無比重要的人,我不會讓他受到任何指責。”
儘管她語氣真誠,但是眼裡閃過一絲挑釁。
我嗤笑出聲。
“要是連阿貓阿狗這樣的小事都能破壞感情,只能說原本就沒有信任的基礎。”
“還辛苦你白守一晚,看來是毫無收穫。”
拍了拍邱燕的肩膀,明顯感受到身體一震。
她的頭埋得很低,根本就不敢看我,小心翼翼開口;
“那徐老師醒了嗎?我…我有事想找他。”
這個模樣像極可憐巴巴的小兔子,任誰看到都會想憐惜。
我故意揉了下小腹,輕嘆了口氣。
“估計有得等,昨天折騰一夜想必累壞了,年輕人就是體力太好。”
只見她耳朵泛紅,嘴角緊抿,似乎在努力壓抑著憤怒。
可惜趕著買票,我沒時間陪她演戲。
買票的隊伍很長,眼瞅著中午快下班才輪到我,結果售票員說我要去的地方已經沒有坐票了。
二話不說立馬改成站票,只要能離開這裡,就算站個十小時都心甘情願。
摩擦著手裡的票,眼淚不禁流出來,這簡直是我人生新階段的通行證。
小心翼翼將它藏在褲頭裡,才敢安心騎車離開。
肚子餓得咕咕響,剛走進間麵館,就撞見徐青州和邱燕兩人正在推搡。
邱燕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起來格外心疼。
“青州哥,我真的不能收下,快拿回去。”
徐青州強硬地將一疊錢塞進她褲袋裡,再緊握住那雙掙扎的小手。
眼神深邃而真誠地望著邱燕。
“這些錢我用不上,但是可以讓你安心上學,不用發愁生活費。”
“說好畢業後來給我當助理,這些錢就當做預支的工資,是你應得的。”
徐青州握住邱燕的手,邱燕則滿臉羞紅,氣氛極其曖昧。
我提高聲調朝老闆說道。
“打包一份豬心豬肝麵,洗乾淨些不要有臭味。”
聽到我的聲音後兩人大驚失色,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
邱燕下意識擋在徐青州面前,不卑不亢地解釋:
“嫂子,早上你罵我罵得對,是我不要臉老纏著青州哥,全是我的錯。”
徐青州皺著眉頭看著我,慍怒的情緒在他眸底湧動。
面對這種尷尬不堪的局面,他更多是把邱燕牽扯進來的歉意。
真是冤家路窄,吃麵都不讓人安心。
我冷冷地看著徐青州,不緊不慢地表示。
“你說不想浪費錢擺酒請客,原來是花在別人身上。”
“哦,我才是那個不應得的人。”
徐青州臉色大變,神情有些慌張。
“舒蕎,我沒有這個意思,。”
老闆娘是認識我們的,特地出來圓場。
“對對對,徐老師不是始亂終棄的人!”
“哪有結婚不請客擺酒的,大畫家的婚禮必須辦隆重些,讓大夥沾沾喜氣。”
店裡其他人也跟著起鬨道。
徐青州想了想,舉起手指誠懇地發誓:
“舒蕎,我保證會給你舉辦個盛大的婚禮,決不食言!”
瞬間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和咬牙切齒的邱燕形成強烈對比。
正當我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就聽到衚衕裡有人老遠扯著嗓子喊上一聲。
“徐青州,有電報!加急電報!”
拿到電報後,徐青州興奮地喊道:
”看吧!老天都聽到我的誠意,肯定是我媽選好結婚的良辰吉日。”
當他看清楚電報上的內容後,雙眸頃刻空洞無光,直愣愣站在那裡。
只見上面清晰寫著:“八字剋夫,絕不能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