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先天性無痛症患者。
在父母去世為救賀延川去世後,
賀延川便承諾會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他帶著我定期體檢,為我研發了陪護機器人。
哪怕我只是蹭了個小傷口,賀延川都會自責到落淚。
可在我們結婚後的第五年,賀延川身邊出現了別人。
賀延川縱容她毀掉我和父母最後的合照,
幫她剽竊我嘔心瀝血寫出的劇本,又停掉我的體檢。
更是在我和她同時受傷時,扔下滾落樓梯的我抱著她離開。
最終,我因為感覺不到疼痛,內臟受損傷情惡化,搶救無效死亡。
可在我死後,他卻後悔了。
1.
和賀延川在一起這麼久以來,
這是第一次他丟下我,讓我一個人來祭奠父母。
我靠著墓碑和爸爸媽媽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
直到腦子越來越昏昏沉沉,才猛然想起我對百合花過敏。
而我今天抱來的花束裡,夾雜著百合花。
可因為有先天性無痛症,我對過敏無知無覺。
我跌跌撞撞起身,強打著精神給賀延川打電話,
萬幸的是,這次賀延川接了。
可還沒等我開口求救,電話那頭便傳來刺耳的呻吟。
賀延川粗重的喘息夾雜著女人難耐的哼聲,
順著手機聽筒,在我父母的墓碑前,震耳欲聾。
我感覺到一盆冰水兜頭澆下,牙齒都在打顫。
下一刻,我便失去了意識暈倒在地。
直到墓園的保安換班,在監控裡看到不省人事的身影,我才得救。
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冰涼的液體順著針管流進我的體內。
賀延川匆匆忙忙推開我的病房門時,
一瓶液體已經見底,甚至針頭回血都已經回了快半管。
賀延川三兩步上前幫我拔掉針頭,
他的呼吸都還沒平復,就著急地對我開口:
“小禾,怎麼不等我就自己出門了?”
“你的病萬一讓你有個好歹,我不在你身邊該怎麼辦!”
他拉著我的手,滿眼心疼。
可我見過賀延川真正心疼愛護我的表情,
又怎會被他這幅做戲的樣子騙到。
我起身,餘光看到他脖子上沒來得及遮住的紅痕,刺的人眼睛生疼。
我移開視線,開口問他:
“賀延川,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賀延川目光閃躲,支支吾吾了半天,沒能說出個整句來。
賀延川起身想抱我,一靠近,便是刺鼻的香水味。
想到他上一秒還在許時的床上,還是在我父母忌日這天,我就作嘔。
我猛地推開他,甩了他一巴掌,
聲音森然:“離我遠點,我覺得你噁心。”
旁邊病床的人都轉頭過來,那些打量探究的視線讓賀延川沉下臉色來:
“我一路上都著急過來找你,你在鬧什麼脾氣!”
“不就是我有事沒接到你給我打的電話,是你自己要出去亂跑還摔了。”
“你得的病你自己心理沒數嗎!”
我咬著唇,忍著要翻湧出的淚水。
而賀延川直接起身,摔門離去。
幾乎是賀延川前腳剛走,許時的消息後腳就來了。
是她和賀延川的通話錄音。
我以為還是那些不堪入耳的呻吟,手顫抖著想拉黑她卻不小心碰到播放鍵。
賀延川的聲音在病房裡突兀地響起。
“媽的,沈意禾又在鬧什麼脾氣。”
“就她那個玻璃人體質靠著我養了這麼多年,非要出去亂跑!”
“和你的事都沒辦完就趕過來看她,她還給我臉色看。”
“真他媽掃興。”
隨著許時輕聲細語的安慰,賀延川和她的話題又跑到調情上。
我再也聽不下去,將手機猛地砸向地上。
2.
晚上昏昏沉沉睡過去間,我又夢到賀延川剛和我在一起時。
那時我的父母因為就賀延川而死,
賀延川傷都沒好全就執意要出院陪著我。
因為我患有無痛症,吃個飯將自己的舌頭咬的鮮血淋漓都是常有的事。
那時賀延川幾乎二十四小時陪著我,
他買給我的外套在穿的時候不小心劃破了我的手,
賀延川就霎時手足無措起來,捧著我的翻來覆去地檢查,
哪怕我安慰他沒事的,我感覺不到疼。
可在我深夜快熟睡時,我感覺到賀延川從身後將我緊摟在懷裡。
他的手輕輕撫著我包紮的紗布,顫抖著輕聲和我道歉:
“小禾,都是我不好。”
“對不起,對不起。”
他埋首在我脖頸間,那時的我感受到微涼的溼意。
而如今,我夜半驚醒。
側頭只看到旁邊的陪護床位上,空無一人。
天亮後,我帶著醫生給我開的抗敏藥回了家。
一開門,屋內的畫面便讓我定在原地。
賀延川坐在茶几前的沙發上看著電腦,
而茶几下隱隱有著一個身影,賀延川純黑的西裝褲上搭著一隻細膩白皙的手。
我感到耳邊嗡嗡作響。
他怎麼敢,賀延川怎麼敢的。
這是我爸媽留給我的房子,就在他坐的那個位置,
爸爸媽媽曾經將小時候的我們抱在懷裡嬉鬧。
也是在那個位置,賀延川在我爸媽去世後,單膝跪地向我保證,
他對我的感情是愛而不單單是愧疚,會一輩子愛我護我。
我將門猛地摔上,看著不遠處的那兩人身體猛地一震。
賀延川手忙腳亂地起身,臉上的情慾都還來不及遮掩。
他快步走到我身前擋著我的視線,
“小禾,今天就出院了?回來了怎麼不打個電話,讓我去接你?”
賀延川抬手,撫上我臉頰上暈倒後蹭出的傷口:
“是不是路上摔倒了,什麼時候蹭了這麼長一道傷口。”
“快進來,我給你上藥。”
我只覺得可笑,
昨天賀延川在醫院,大概只顧著回味他和許時沒辦完的情事了吧。
我用力推開賀延川,抬手又甩了他一巴掌。
賀延川有些踉蹌,表情變幻莫測。
大抵他也覺得理虧,還是忍了下來。
我沒理會賀延川怎樣,直直地對上他身後許時的視線,開口問道:
“這位是誰,怎麼在我家?”
還沒等賀延川開口,許時便搶先:
“小禾姐您好,我是賀總新來的助理,來給賀總送文件的。”
“看著您眼熟,我們之前應該聊過天是不是?”
許時意有所指,在說她之前給我發的那些示威消息。
我攥緊拳頭,緊抿著嘴唇,不想讓自己變得像個潑婦一樣。
直到刺耳的報警聲再次響起。
機器人檢測到了血跡,是我咬破了嘴唇。
賀延川此時才收回和許時你來我往的目光,愧疚不已:
“怎麼了小禾?”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只丟下一句:
“既然送完東西了,就讓她滾出我家。”
隨後,繞過還想帶我上藥的賀延川徑直上樓。
昨晚做了一晚的噩夢,我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我以為被我撞見後,他們多少會收斂些。
可我高估了他們的廉恥心。
中午的時候,賀延川敲響我的房門,叫我下樓吃飯。
我被他連拉帶哄的來到餐廳,
看見的卻是滿桌子的辣菜和先動了筷子的許時。
3.
許時見我來了,朝我笑道:
“小禾姐,我和賀總早上忙工作,剛剛又幫著賀總做飯,賀總就讓我先吃了。”
“沒想到我和賀總還是老鄉,都愛吃辣的,手藝真好。”
賀延川將我按在餐桌前,往我的碗里加菜:
“偶爾少吃一點辣沒事的小禾,反正你也感覺不到。”
我感覺到心越來越沉。
之前我見賀延川愛吃辣,便陪著他吃。
可感受不到辣,不代表身體不會有不良反應。
因為身體不耐受,我突發急性胃炎,高燒燒到四十度,
又因為我感受不到疼發現太晚,去醫院後險些住進ICU。
那時賀延川被嚇得六神無主,還去了寺廟磕頭拜佛,求我早點好起來。
現在卻是一句,反正我也感覺不到。
我不願拿自己的性命陪賀延川開玩笑,摔了筷子想走。
卻被賀延川攔著:“沈意禾,你最近怎麼越來越無理取鬧了!”
“我和人家許時忙了一中午做的飯,你說不吃就不吃!”
我知道,是因為一再的反抗,讓賀延川在他的情人前沒了面子。
賀延川緊緊箍著我的胳膊,將我強硬地拽回去,
“沈意禾,你明天還要我跟著你去體檢,你最好見好就收。”
我掙了掙手腕,卻不能撼動賀延川分毫。
“所以呢?你是在威脅我嗎?”我張了張口,聲音又幹又澀。
賀延川把碗重新推到我面前:“你可以試試。”
我拿起筷子,往嘴裡扒飯。
辣椒的氣味嗆得我眼睛通紅,幾乎快落下淚來。
我將最後一口塞進嘴裡,抬頭看著賀延川,一字一頓:
“我吃完了,可以了嗎?”
賀延川沒有理會我,只是和許時聊著我聽不懂的專業詞彙。
我撐著桌子起身,上樓。
抱起我的電腦,看著在賀延川第一次出軌時,我就找律師擬好的離婚協議。
這份文檔在我的電腦裡放了快一個月,
我始終都沒狠下心來。
我閉了閉眼,關掉頁面退回桌面時,只顧著想我和賀延川的事情,
從而忽略了角落裡,我的劇本文檔不見了。
我在房間裡呆到了傍晚,再出門時,賀延川和許時已經不在了。
我想去廚房倒杯水,路過客廳時,
卻猛然發現一直襬在櫥櫃上的照片不見了。
那是我父母去世前,我和他們的最後一張合影。
我登時心急如焚,被子摔破在地也顧不得。
我在櫃子裡來回翻找,又幾乎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見。
手不受控制的一直在抖,明明我早上回來進門的時候還看到了。
短短一天過去,家裡又沒有進外人
砰——
有什麼東西在我腦中炸開。
許時,只有許時。
賀延川知道那張照片對我有多重要,動了它的只有許時。
我打了許時和賀延川的電話,都是無人接聽。
只有賀延川給我回了條消息:“在開會。”
外面的傳來雷聲,不一會大雨就傾盆而下。
風雨太大,我乘上出租車想找過去,卻在離賀氏不遠的路口堵住了。
不知所蹤的照片讓我心急如焚,我咬了咬牙。
乾脆下了車往賀延川公司跑去。
4.
到門口後,顧不得自己渾身都已經溼透,我只想見到許時。
可因為出來太急,之前賀延川給我的門禁卡忘帶在身上。
我狼狽地跑向前臺,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前臺的員工打量了我半天,才認出我來:
“夫人!您怎麼來了!您還好嗎?”說著就想來扶我。
我沒和她寒暄,只說我要進去,我要找賀延川。
一路來到賀延川的辦公室,門口的秘書讓我稍等。
辦公室只留我一人後,我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刺骨的冷意。
我熟門熟路進了賀延川的休息室,拿著紙巾擦著自己身上的水漬。
打開衣櫃想拿個毛巾時,
卻發現不知何時,賀延川的衣櫃裡被塞了滿滿當當的女裝,
而原先床頭我們的合照也不知所蹤。
我不願再看,關上櫃門。
這時休息室外也傳來動靜,我出門,和一行人撞了個正著。
賀延川身後跟著三兩個合作伙伴,見到我也是一愣。
賀延川皺著眉問我:“你怎麼來了?”
我把目光定在後面的許時身上,沒有理會淡淡地開口:
“你忙你的,我找許時。”
說著我就徑直上前,拽著許時的胳膊就往門外拉。
許時吃痛,輕呼一聲,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賀延川。
賀延川幾乎是立刻就想上前就想阻止我,卻在看到我冷冷的眼神時猶疑。
“你別下手這麼沒輕重,你先回去,有什麼事我們晚上回家再說。”
賀延川湊到我耳邊輕聲安撫我。
我瞥了眼賀延川身後的那幾位合作伙伴,輕哧一聲:
“你確定要在外人面前和我說這個?”
那些人之前都見過我,自然是知道誰才是名正言順的賀總夫人。
賀延川無法,只是給了我個警告的眼神便給我讓開了條路。
我拖著許時來到樓梯間內,一甩手許時穿著高跟鞋有些踉蹌。
我強壓著翻湧的情緒,聲音嘶啞浸著寒意:
“我的照片呢?”
許時揉著手腕,沒什麼好氣地回我:“什麼照片?”
我步步逼近,快沒了耐性:“我放在櫥櫃裡的照片!”
“我和我父母的那張合照,去哪了?”
“今天早上我回去還在,晚上就不見了!”
許時被我逼得後退,靠在欄杆上:
“哦,你說那個啊,我幫延川打掃衛生時不小心摔碎了,延川讓我丟了。”
“怎麼,對你很重要嗎?那延川怎麼沒告訴我?”
我感到氣血上湧,幾乎快要站不住。
已經顧不上去質問去發怒,我只想把照片找回來。
“你丟在哪了,告訴我,丟在哪裡了?”
“許時,你丟在哪裡了,你快說啊”
“許時算我求你”
我抓著許時的胳膊,幾乎要丟掉自己的自尊和堅持。
因此也沒有注意到樓梯間的門打開,賀延川的走進。
下一秒,許時就帶著我往旁邊倒。
我想抓著圍欄,卻被許時死死抓著胳膊。
天旋地轉間,我滾下樓梯,身體重重地撞在下一層的牆壁上。
巨大的衝擊力撞得我頭暈眼花,
還沒等我緩過來,就聽見賀延川帶著怒意的吼聲:
“沈意禾,你真是無可救藥!”
賀延川三兩步跳下樓梯,打橫抱著許時:
“還好嗎?我這就帶著你去醫院。”
許時勾著賀延川的脖子喊疼,視線卻直勾勾地看著我狼狽的樣子。
“延川,我沒事,小禾姐她也摔了,還是先送小禾姐吧。”
賀延川甚至沒再多分給我一些眼神,
“是她把你推下去的,你管她幹什麼!”
“反正她也不知道疼,下手從來都沒輕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毒了。”
我廢力地撐起身子,有些搖搖欲墜。
“賀賀延川,你就是這麼想我的嗎?”
“是她先扔了我的照片的”
賀延川抱著許時快步離開,將我像個壞掉的玩具一樣丟在原地:
“還能好好站著說話,看來你沒什麼大事。”
“不就是一張照片不見了嗎,有什麼好鬧的,你是想要許時的命嗎?”
“明天的體檢也不用去了,什麼時候許時好了,什麼時候再談別的。”
看著賀延川的背影,我用力地按著心口,彎著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出來,直直地砸在地上。
5.
賀延川派他的司機過來,強制把我送回了家。
站在家門口時,微博的提示音傳來。
我點進去,便是密密麻麻的紅點。
“沈編,你的劇本是不是被盜了?”
“沈編,你快看,微博上有個人發的劇本照片裡有你的水印!”
劇本?什麼劇本?
我只感到腦子發昏,身體的零件轉得越來越慢。
還沒等我細看,許時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配了一張賀延川著急幫她消毒傷口的照片。
“你不是問我你的照片嗎?我丟在小區門口的那個垃圾車裡了。”
“你現在找過去,說不定還沒被拉走。”
我按滅手機,立刻轉身朝著小區外跑去。
還好今晚下著大雨,垃圾車沒開走,還好好地停在那兒。
我搖搖晃晃地爬上去,在如山般的黑色垃圾袋裡翻找著。
這個不是
這個也不是
不在這兒
到底被丟在哪裡了,雨越下越大,我也越來越著急。
雨水模糊了視線,手上沾滿了各種各樣的汙漬。
在我逐漸體力不支時,我終於在角落看到那張溼透了的照片。
我忙站起來,想跑上前,卻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滑了一跤。
猛地從垃圾車上栽倒下來,胳膊也重重地劃在一個廢棄的鐵架上,霎時間鮮血淋漓。
我起身,又爬了上去探著手,將照片拿在手裡。
照片裡,爸爸媽媽的臉上不知道沾上了什麼,怎麼都擦不掉。
到最後,隨著我不斷擦拭的動作,上面糊了一層厚厚的血跡。
我感覺到呼吸越來越重,隨即便失去了意識。
短短兩天,我就又進了一次醫院。
只不過這次運氣差點,我在雨地和垃圾堆裡流了好久的血。
直到後半夜驟雨初歇,才被路過的人發現。
我的臉上架著呼吸機,耳邊是醫生忽遠忽近的聲音。
醫生給賀延川打去電話,“是沈意禾的家屬嗎?病人肋骨折斷,扎進了肺”
還沒等醫生說完,賀延川冷冰冰地就聲音外放出來,迴盪在病房裡:
“許時都和我說了,她拿你的劇本是為了給公司造勢,不是故意不署你的名字的。”
“你快點上微博和你的粉絲解釋一下,不是許時的錯。”
“聽到沒有?喂?沈意禾?能不能不要這麼小心眼!一直都靠我養著你,你在家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像個花瓶一樣沒用,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看來我真是對你太好了,又不是什麼矜貴的東西,你之後的體檢也不用去了,什麼時候給許時道歉了再說!”
此刻,我腦子裡的拼圖才和之前看到的消息拼合起來。
賀延川,你已經偏愛她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了嗎?
我摸了摸口袋裡的和爸媽的合照,感覺到身體越來越輕。
直至耳邊的監護設備想起一陣尖銳而刺耳的滴聲——
“不好,病人心率歸零!”
“快搶救!”
賀延川在電話那頭咒罵地聲音戛然而止:
“沈意禾?你在幹什麼?”
“說話啊沈意禾,你怎麼了?”
“沈意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