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陸懷川創造出來的仿生機器人。
他向我求婚的當天，我擅自改變了自己的容貌，卻惹得他勃然大怒：
“宋念喬，你是不是有病，誰允許你換臉的？”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張臉我不喜歡”
話落，他猛然將手裡的玫瑰花束，砸在我的臉上。
“不喜歡？你一個玩物，哪來的資格說不喜歡？”
“如果不是這張臉，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
盛怒使得陸懷川五官扭曲，恨不能將我千刀萬剮。
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他掐住我的脖子厲聲警告：
“再有下次，我直接送你去銷燬中心！”
我悲涼一笑，他忘了。
如果他不再愛我，我將自動清除全部數據。
1、
苦澀蔓延心間，我怔怔地盯著他，眼裡淚光閃動。
“對不起…”
卑微道歉後，我將容貌恢復成蘇喬模樣，陸懷川面色立馬溫柔下來。
指節分明的手指，撫上我受傷的臉頰。
“喬喬，疼不疼？”
他語氣溫柔，眼神真摯，卻終究在透過我看向另一個人。
我抿緊唇瓣搖了搖頭，陸懷川的兄弟對這早已見怪不怪了。
見他消下怒火後，立馬又開始鼓掌起鬨。
喧鬧聲中，陸懷川單膝跪地，取出那枚我期待了無數個日夜的戒指。
戒指耀眼璀璨，散發的卻不是愛的光芒。
期待、欣喜、雀躍的心在此刻凝固，我遲疑著不敢伸出手，因為我知道這份愛不屬於我。
“嫂子還愣著幹什麼？”
“我們還等著喝喜酒呢。”
催促聲中，我僵持著，緩緩伸出手。
陸懷川的電話，卻在此刻不適宜的響起。
作為頂級IT天才，陸懷川性格一直十分怪異、喜怒無常。
今日求婚的事，早在幾個月前就已人盡皆知。
眾人面面相覷，誰會那麼沒眼力，在此時打電話。
直到電話傳來，一記清冷女聲：
“懷川，好久不見。”
周圍一片譁然，煩躁的陸懷川在短暫震驚後，眼裡燃起溢於言表的激動和喜悅。
惶恐不安下，我拉住他的胳膊。
“懷川”
“滾開！”
陸懷川不耐煩地一把將我推開，力量很大，失去平衡的身體撞向身後的香檳塔。
掉落的香檳杯，接二連三砸在我的身上，隨後落地四分五裂，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陸懷川卻急匆匆地，頭也不回離開。
那枚鑽戒掉落在玻璃碴中，發出的輕響猶如重錘，一下下敲擊我的心臟。
“嫂子，你沒事吧？”
有位人伸出手，關切地問道。
陸懷川的好兄弟趙鵬，打斷她的動作
“嘖！別亂叫，剛才打電話的才是正牌嫂子。”
“再說她一個機器人，又沒知覺哪懂什麼痛不痛的。
如今嫂子回來了，要不了幾天，估計她就該送去銷燬中心了。”
議論聲中，我默默撿起玻璃渣中的鑽戒，落寞地轉身離開。
“可我看她挺傷心的，眼裡還有淚。”
“笨蛋，機器人哪懂什麼傷心不傷心，還真當她是人了。”
2、
我頹然地走在瑟瑟寒風中，肌膚上的傷口早已癒合，心裡卻是說不出的怪異難受。
根據定位，我找到了陸懷川。
他正溫柔深情地摟著懷裡的女人，那個他日日思戀的白月光——蘇喬。
而我像個局外人，站在冷白的燈光下，顯得落寞、悲涼。
蘇喬目光掃向我，眼裡閃過驚詫，但很快那抹差異轉變為不屑和輕蔑。
“哪裡來的冒牌貨？”
我站在原地，平靜地與她對視，或許是植入指令的原因，我不會對陸懷川以外的任何人產生情緒。
陸懷川牽著蘇喬的手，十指相扣，皺著眉不耐煩地問我：
“你跟蹤我？”
我卑微地想要否認，可發緊的喉頭卻說不出一個字。
自我被創造出來，芯片便植入了一道指令，永遠保護陸懷川。
蘇喬打量我一番後，突然紅了眼眶，聲音帶著哭腔：
“對不起懷川，我不知道你身邊已經有人了，或許我不該回來。”
話落，蘇喬拼命想要掙脫陸懷川的手，卻被他緊緊拽住。
“喬喬你誤會了，她就是個仿生人，一個我想念你時的替身。”
“你要是不喜歡，我馬上把她送走！”
突然體內有一個地方抽痛了一下，我強顏歡笑看著陸懷川。
得到解釋，蘇喬停止了掙扎，饒有趣味地伸手撫摸我的臉頰。
下一瞬，清脆響亮的巴掌落在我臉上，出於防禦機制，我立馬抬手反擊。
“宋念喬！你找死？”
陸懷川死死扣住我落下的手腕，眼裡燃氣憤怒，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
被我的反應嚇到，蘇喬像一隻受驚的小白兔撲進陸懷川的懷中，驚恐地說道：
“懷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試試她的臉和普通人有什麼不一樣。”
陸懷川厭惡地將我推到，薄底皮鞋踩在我的手指上反覆碾壓。
“你嚇到喬喬了，趁我還有耐心趕緊道歉！”
明明被踩的是手指，鈍痛的卻是心臟。
無法抗拒陸懷川的指令，我低聲向蘇喬道歉。
“對不起喬小姐，請您原諒我的冒犯。”
蘇喬微微啜泣，紅紅的眼睛可憐兮兮望著陸懷川。
“她頂著和我一樣的臉，我很討厭。”
陸懷川眼風瞟向我，我很懂事的改變了自己的容貌。
“喬喬在我心中獨一無二，她只是一個替代品，以後不會再有人的臉和你一樣。”
蘇喬得意一笑，拉著陸懷川嬌滴滴地撒嬌，提出許久不見想和他小酌幾杯。
陸懷川有先心病不宜飲酒，出於對他的擔憂，我站在車前勸阻他。
“滾開！”
陸懷川手握方向盤，冷冷警告。
副駕駛上的蘇喬，嘟嘴嗔道：
“懷川，這機器人不聽話呀。”
陸懷川皺緊眉頭，眼裡是深深的嫌惡，他猛然踩下油門。
巨大的衝擊力，帶來的是強烈的失重感，和旋轉模糊的畫面。
我靜靜躺在冰冷堅硬的地上，直到車影完全消失在視野中。
明明差一點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差一點他就愛上我了。
可惜終究差了一點
3、
變形的肢體迅速恢復，擦傷的肌膚卻遲遲沒有癒合。
陸懷川關閉了定位顯示，他真的很不希望我去打擾她。
我拖著破敗的身體，我回到家裡。
溫馨的家裡，滿是氣球和鮮花。
客廳牆壁上，懸掛著我和陸懷川親暱的合照。
準確來說，是蘇喬和他的合照。
耳邊響起智能管家冰冷的聲音，“Z001歡迎回家，祝你生日快樂。”
Z001是我的編號，也是我的第一個名字。
將機械狗送來的蛋糕放在桌上後，我默默進廚房準備醒酒湯。
後半夜陸懷川推門回來，他懷裡抱著醉酒的蘇喬。
接著是主臥的開門聲，過了很久房門再度發出一聲輕響。
我將熬好的醒酒湯，端至陸懷川的身前，濃烈的酒味夾雜膩人的香水味鑽進鼻腔。
陸懷川目光看向我擦傷的臉頰，眼裡閃過心疼：
“你傷口沒癒合？疼不疼？”
我故作不在乎地搖了搖頭。
“不疼。”
“改天我幫你升級一下系統。”
蘇喬的歸來讓陸懷川很開心，也是他第一次沒有因為我頂著陌生的臉而生氣。
“好。”
視線掃過桌上的蛋糕，陸懷川想起了什麼。
起身拿起一旁的玫瑰，遞進我手裡。
嘴角微微揚起，“喬喬，生日快樂。”
我不知道他是在叫我還是蘇喬，只是服從性的伸出手，卻被可腦海另一道指令阻止。
那是真正屬於我自己的想法。
“這麼好看的花，留給喬小姐吧。”
陸懷川笑意僵住，眼裡溫柔轉瞬即逝，生氣地將玫瑰扔在我的臉上，語氣譏諷：
“宋念喬，你什麼時候學了人類這些把戲？”
“下次玩欲擒故縱之前，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你別忘了我施捨給你的愛，全部建立在你是喬喬的替身之上。
沒有她，在我眼裡你和大街上的機器狗沒有任何區別！”
我低下頭，自嘲一笑。
原來六年的陪伴，在他心裡，我和路邊的機械狗沒有任何區別。
主臥轉來細微聲響，蘇喬站在門內，表情陰森。
發洩完怒火，陸懷川，轉身走進臥室。
蘇喬身影早已消失。
片刻後，臥室傳來悠揚的骨笛聲。
瞬間將我的思緒帶回，多年前的那場大火。
直躥天際的火苗，照亮半邊天空，耳邊是刺耳嘈雜的警笛聲。
大火融化我的皮囊，露出金屬骨架。
在實驗室爆炸前，我緊緊護著陸懷川從高樓躍下。
那一刻，我的自我意識與陸博士植入我體內的指令重合。
——保護陸懷川。
系統強制關機前，耳邊是陸懷川的啜泣：
“小悠，你別離開我…”
一行溼潤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落下，我無力的滑坐在沙發上，酸澀溢滿胸腔。
智能管家降低音量，小聲安慰，並唱著生日歌。
“001別難過，生日快樂。”
4、
機器沒有情感並不會難過，可我的心卻止不住的疼痛，悲傷宛如汪洋大海緊緊將我包圍禁錮。
次日從不早起的陸懷川，破天荒的在廚房忙碌起來，為蘇喬準備了豐盛的早餐。
蘇喬優雅地坐在餐桌旁，在陸懷川為她端上考好的麵包時，她調皮地將果醬塗在陸懷川高挺的鼻樑上。
陸懷川嘴角微揚，似懲罰般，捏了捏她的臉頰。
同時那隻手，也捏住了我的心臟。
沉悶地痛感傳來，我強顏歡笑，像極了陰暗處的小丑。
趁著陸懷川去書房。
蘇喬挑釁的看向我，目光落在我右手那枚戒指上，不滿的蹙起眉。
“一個畜生也好意思戴戒指？哦，不對。”
意識到說錯話，她伸手捂住嘴，眼裡透著揶揄：
“畜生還有生命，你連畜生都算不上。”
“給我！”
她伸出手示意我將戒指給她，見我無動於衷，索性上手來搶。
都被我靈巧躲過。
一通操作下來，戒指沒搶到。
反將自己累的氣喘吁吁，臉色宛如調色盤一塊紅一塊白。
眼珠一轉，蘇喬冷笑一聲，“放心我會讓你…自願給我。”
話落，她拿起桌上的熱牛奶一股腦淋自己在頭上，接著將手指伸進一旁的破壁機中。
眼疾手快，我迅速拽開她。
她卻順勢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被蹭破皮的手開始哀嚎。
“喬喬！”
疑惑之際，身後響起陸懷川的聲音。
我循聲回頭，沉重有力的一記巴掌猛然落在我的臉上，陸懷傳手勁很大，破使我眼中的畫面分出數道殘影。
怨恨地瞪了我一眼後，他急忙蹲下將蘇喬摟進懷中。
“懷川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回來….”
蘇喬精湛的演技，將委屈演繹的淋漓盡致。
在她一通顛倒黑白下，陸懷川相信了是我吃醋故意潑她牛奶，故意將她的手塞進破壁機中。
我迫切地開口為自己辯解。
“懷川，不是我，明明是她自己…”
“夠了！宋念喬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撒謊！”
陸懷川皺緊眉頭衝我咆哮，眼神像是在審視一個滿嘴謊話的騙子。
蘇喬依偎在他懷中，翹起地嘴角帶著得意。
“撒謊的明明是她！”
我指著蘇喬，滿腔委屈下，縱使極力剋制聲音仍舊有些顫抖。
“算了懷川，你別怪念喬了，就當撒謊的是我。”
蘇喬破涕而笑，故作大度的安撫陸懷川，眼尾還掛著小珍珠。
陸懷川一言不發，默默盯著蘇喬破皮的手指。
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5、
“給喬喬道歉。”
這次我倔強的抿緊嘴唇，拒絕了他的命令。
陸懷川起身，粗暴地拽過我的手掌，不顧我的掙扎放進破壁機中。
“再說一遍，道歉！”
我悲哀地望著眼前深愛的男人。
“真的不是我。”
陸懷川摁下開關，整個手掌迅速變形扭曲，那枚鑽戒在利刃的摩擦下不斷髮出刺眼的花火。
手腕被陸懷川緊緊禁錮，那隻他曾經為我精雕細琢的手變的慘不忍睹。
可他眼裡的怒火卻絲毫不減。
眼裡淚光閃動，我透過他凝望著年幼的陸懷川。
“你寧願相信一個毫不猶豫拋棄你的人，也不相信我，對嗎？”
陸懷川不屑地看著我，宛如在看尋常擺件。
“閉嘴！你一個替代品，也配和喬喬相提並論？”
“今天只是一個警告，再有下次我會毫不猶豫將你銷燬！”
嫌棄地甩開我的手，他轉身將蘇喬抱起。
“陸懷川！”我叫住他，帶著最後一絲期許，“所以你從不愛我。”
陸懷川沒有回答，但在他冰冷的眼神中，我得到了答案。
“你有空問這麼無聊的問題，不如祈禱喬喬沒事。”
撂下狠話後，他抱著蘇喬匆忙奔赴醫院。
是該快點，再晚一會兒傷口就癒合了。
淒冷的客廳，落針可聞。
心臟跟隨那枚鑽戒，在破壁機中受凌遲之刑，痛徹心扉。
隨著一聲嘆息，耳邊響起冰冷的聲音。
“執著被愛，是不幸的源泉。”
陸博士的指令是讓我保護陸懷川，不是讓我愛上他，我的任務早就完成了。
系統冰冷的聲音響起，這次我順從了指令，啟動了數據清除。
陸懷川，這一次是真的再見了。
6、
僅剩的手掌按壓著胸腔，感受著那顆機械心臟從瘋狂跳動，再到慢慢沉寂。
不曾想到的是，陸懷川在我的體內設置了一道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