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王鐵。”
“年齡?”
“42。”
“…”
一名身穿制服的治安員,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了眼對面木凳上,神情呆滯的黃毛小夥,目露疑惑。
“好好說話,年齡?”
王鐵低著腦袋,瞳孔逐漸凝縮,目光聚焦在他的手背。
手背青筋暴起,手指修長,拳峰卻有著一層厚厚的老繭。
最重要的是,沒有手銬。
自己不是即將上刑場了嗎?手銬呢?
眼前的治安員,人中旁兩撇稚嫩的鬍鬚,看起來十分年輕,難道不怕他這個死刑犯跑了嗎?
王鐵抬起頭,習慣性的甩了甩黃毛,露出另一隻狹長的眼睛。
他這才看見,對面桌上還有一位身穿同款制服,正低頭看手機的治安員,以及有些陌生的周圍環境。
不對,這裡不是監獄。
監獄的詢問室,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窗戶,再結合他沒穿獄服,也沒有手銬。
霎時,他的瞳孔爆發一簇金光,這是重生了?
前世自從和兄弟們一起收保護費,被學校開除後,王鐵便走向混社會的道路,漸漸的也成為道上赫赫有名的大佬。
但天有不測風雲,出來混的總要還的,在一次搶奪地盤的鬥爭中,王鐵被仇家設計陷害,含冤進入監獄。
雖是含冤入獄,但出來混的哪有手腳乾淨的。為了不連累兄弟,王鐵主動攬下所有罪責,數罪併罰下,他被判處死刑。
原以為可以勉強體面的離開,卻不想執行死刑的前幾天,王鐵從獄中小弟那得知,即使他攬下所有罪責,讓兄弟們不用坐牢。
但他的兄弟們,依舊沒逃過仇家的報復,有的被亂棍打死,有的染上毒癮成為廢人。
王鐵不甘,有心想復仇,但即將注射死刑的他,哪裡還有機會?
正當他獨自一人,落寞的迎接死亡時,卻不想老天給了他重開的機會。
“仇是一定要報的,但不能再走前世的老路,混社會即使產業再大,也逃不過法律的制裁。”
五指捏的發白,王鐵堅定的搖了搖頭,心中暗道。
“這一世定不能重蹈覆轍!”
“問你話呢?你多大了?”
略顯嚴肅的聲音打斷王鐵的思路,他緩了緩神,與年輕的治安員目光相接。
下一刻,王鐵努力擠出善意的笑容,語氣有些顫抖的道。
“請,請問,今年是哪一年?”
雖然確定自己重生了,但王鐵並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畢竟進治安所,對混社會的人來說,如同家常便飯。
希望這一世的自己,手腳還算乾淨。
年輕治安員聞言身形一頓,嘎吱一聲推開椅子,大步走向王鐵,狐疑的目光在王鐵身上上下打量,接著回頭朝著那名略顯老成的治安員開口道。
“時隊,這人好像腦子有點問題。”
時隊沒有放下手機,只是瞥了一眼王鐵,淡淡開口。
“這種精神小夥我見多了,以為裝不知道,就能擺脫責任嗎?”
王鐵聞言心頭一跳,難道這個時候的自己,就已經無法挽回了嗎?
若真是真的沒有回頭路,那就一條路走到黑吧。
他輕嘆一口氣,閉上雙眼,頓時,一股無名的威壓從身上四散開來。
那是十幾年間血海拼搏中殘存的殺氣。
“咕咚。”
頓時,王鐵身邊一人之隔,年輕的治安員不禁臉色一變,喉結上下滾動,駭然的目光看向王鐵。
“如果裝不知道,去醫院也是可以鑑定出來的,到時候可不止五千塊道路護欄的錢了。”
遠處時隊淡淡的話語,讓王鐵神情一變,他收起氣勢,大腦飛速運轉。
道路護欄,他想起來了,前世他剛買鬼火摩托時,在馬路上翹頭壓彎,不小心撞壞護欄,因此需要賠付五千塊錢。
重要的是,這是還沒有被退學之前,發生的事。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他手腳還算乾淨,一切都還有退路。
想到這,王鐵的嘴角不禁揚起笑意,朝著時隊點頭:“認罪,我認罪,我賠錢。”
看著黃毛小夥聽見了要賠錢,還一臉笑容,時隊不禁皺起眉頭,這小子莫非腦子真有毛病。
年輕治安員這時也回過神來,他臉色一紅,懊惱自己竟然被一個黃毛小夥嚇到,接著憤憤的目光,再次朝著王鐵仔細打量。
白T恤,緊身褲,豆豆鞋,乾瘦的身材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五千塊錢,你有這麼多錢嗎?”
“我…”
張了張嘴,王鐵面色一怔,他確實沒有這麼多錢。
這個時期的王鐵,靠著收學生保護費,以及幫附近幫派站臺,確實掙了一點錢。
但畢竟是年輕,王鐵一有了錢,就帶著兄弟們,吃喝玩樂到處揮霍,所以幾乎存不到錢。
他現在身上唯一值錢的,只有門口停著那輛國產的鬼火摩托車,四千多購入,賣了也不夠,且短時間沒法快速出手。
前世的王鐵,面對高額的賠償費,沒有辦法唯有找兄弟們湊錢。
手下的兄弟們也湊不出,於是他們朝著同校學生,大量收取保護費,直到湊夠了五千塊,才來到治安所把王鐵撈出。
但這也加快導致,王鐵一干人等,收保護費的事,東窗事發。最後通通被關了三年,以及全部被學校開除。
也就是這三年牢,讓王鐵一干人等有了案底,徹底走上不歸路。
搖了搖頭,王鐵放棄了找兄弟湊錢的想法。
至於父母那邊,王鐵對他們有愧,也不想找他們借錢。
前世開除和坐牢的消息,傳到老家後,王鐵的父親便和他斷了關係。
直到他最後一次入獄,被宣判死刑時,父親被活生生的氣死,王鐵也沒來得及見上一面,或者道個歉。
這也是他最大的遺憾之一。
至於溺愛王鐵的母親,聽到王鐵被退學的消息後,第一時間湊錢來到學校,希望學校領導在王鐵三年出獄後能夠繼續上學。可收保護費屬於犯罪,有了案底的人,學校怎麼可能再收。
再後來王鐵被判死刑,王鐵的母親為了翻案,把房子賣了,甚至欠下一屁股外債,依舊無功而返,一夜白頭。
王鐵一家,家破人亡。
想到這,王鐵雙眼已噙滿淚水,他握緊雙拳,眼神逐漸堅定。
一切都是從被開除開始的,一切都還來得及。
重活一世,若不能彌補家庭,和兄弟們的遺憾,有何意義?
“哭也沒有用,打電話找你家人朋友要錢吧。”
時隊一拍腦門,有些氣惱。
這黃毛小夥一會哭,一會笑,讓他確定了年輕治安員的判斷。
手肘擦掉眼淚,王鐵整理好情緒後,向時隊暫時要回手機。
接著他上下翻動通訊錄,找到一個張悅的名字,撥了過去。
“輔導員,您能來一下治安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