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聽這話,臉上有些不悅,開口道:“廣慈寺的佛祖一向靈驗,這孩子的心意難得,我做主讓她去。她身子弱,府裡的飯菜油膩,去寺裡住兩天,吃些齋飯,對身子也好。”
謝父一聽,剛要開口反對,還沒等出聲,謝知秋的嫡母劉氏卻先反應過來。
她平日裡對謝知秋這個庶女確實不大上心,但此時瞧見老太太堅持,又想著別因為這點小事拂了老太太的意,便連忙笑著說道:“老太太說得在理,廣慈寺的佛祖靈驗,知秋這孩子有這份心意,就讓她去。她身子弱,去寺裡吃些齋飯調養調養也好。”
謝父聽到劉氏這麼說,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雖不願,卻也不好再反駁。
謝知秋心中暗喜,面上仍恭敬地謝過祖母和主母。回到自己的小院。一進院子,她便吩咐身旁的梨香:“你去通知府裡的馬伕,就說我要去廣慈寺。”說罷,走進屋內收拾起東西來。
梨香一聽,臉上閃過一絲不耐,嘴裡嘟囔著:“廣慈寺那地方,房間簡陋得很,齋飯也難吃,真不懂小姐您為什麼要去。”
因為謝知秋最不受寵,梨香沒少被府裡其他的丫鬟小廝嘲笑。平日裡,她也是好吃懶做,暗地裡更是瞧不上謝知秋這個小姐,原書中的謝知秋對她的這些毛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今日不同,謝知秋一改往日的軟弱,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拿出了十足的小姐架勢,厲聲吵道:“哪來這麼多廢話,讓你去你就去!”
這一嗓子,把梨香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小姐會突然這般強硬,只好不情不願地去通知馬伕了。
待收拾好東西,梨香挎著包袱,與謝知秋一同來到後門,剛到門口,卻見謝父正站在那裡。
謝父看著自己這個平日裡小心謹慎的女兒,語重心長地說:“知秋,我知道你一向懂事,這幾天在廣慈寺,可得老老實實地,千萬別惹事上身。”
謝知秋忙乖巧地應道:“女兒一定安安分分地在寺裡祈福,父親放心。”
隨後,謝知秋帶著梨香上了馬車,出了城門後,馬車穩穩地前行了一段路,然後上了靈秀山,不多時,便停到了廣慈寺腳下。
謝知秋對馬伕說道:“你兩日後申時再來。”說罷,便帶著梨香登上臺階,走進了廣慈寺。
今日是十四,來上香的人並不多。謝知秋跪在蒲團上,心中默默祈求佛祖保佑她得償所願,上完香,她又捐了二兩銀子,這還是原書中的謝知秋攢了好久的。
她起身走到主持面前,微微欠身,開口道:“主持,小女子想在廟中住上兩日,不知可否?”
主持喚來安排香客留宿的僧人,說道:“你帶這位小姐和她的丫鬟到西院,安排兩間廂房。”
謝知秋謝過主持,便跟著僧人走進了後院。
此時剛剛午時,過了一會兒,領路的僧人端來了齋飯。
梨香一看到飯菜,眉頭就皺了起來,忍不住吐槽:“這齋飯看著就難吃。”
謝知秋沒有理會她的抱怨,吃過飯後,便對梨香說:“我想午睡一會,你先回房吧。”
午睡過後,謝知秋推開房門,她旁邊的房門也隨之打開,梨香慵懶地走到她面前,敷衍地行了個禮,嘴角扯出一抹假笑說道:“小姐,你醒啦。”
謝知秋心裡清楚,梨香實則聽令於主母,但她對此毫不在意。她抬眸望向遠方,對梨香說道:“聽說廣慈寺後山的桃花林很好看,我要去看看。”
梨香忍不住笑了一下,那笑容裡帶著一絲嘲諷,隨即說道:“小姐,現在已經是四月中旬了,桃花都開始敗了。”謝知秋神色平靜,輕聲道:“無妨。”
兩人來到桃花林,果見裡面空無一人,地上鋪滿了層層疊疊的桃花,桃樹上的花兒大多已經蔫了,稀稀拉拉地掛在枝頭,一片蕭條的景象。謝知秋俯身拾起一片桃花,放在掌心,細細端詳著花瓣上那細膩的紋理,彷彿能從這凋零的花瓣中,看到曾經綻放時的絢爛。
梨香跟在後面,一臉不耐煩,嘴裡小聲嘀咕著:“這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回房歇著。”謝知秋仿若未聞,她緩緩踱步,任由微風拂過,將髮間的桃花吹落。
她回憶起原主在府中的日子,不受寵的謝知秋,就像這即將消逝的桃花,無人問津。
突然,她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梨香,目光中帶著幾分深意:“梨香,你看這落花,雖敗猶榮。就如這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興衰。你覺得呢?”梨香愣了一下,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能含糊地應道:“小姐說得是。”
謝知秋向著桃林深處徐步前行,裙襬輕拂過層層疊疊的落花,窸窣作響,行至桃林最裡處,只見山邊有一棵桃樹,枝幹突兀地伸向天空,顯得格外孤寂。
這棵樹極為蕭索,上頭掛著五六朵殘敗的桃花,與周圍尚有些許生機的桃樹相比,它無疑是敗得最為徹底的。
這般景象,謝知秋緩緩蹲下身,從袖間掏出一張帕子鋪在地面上,而後伸出雙手,捧起一捧凋零的花瓣,置於帕子之上。
接著抬手拔下頭頂的銀簪,簪尖在泥土中緩緩穿梭,費力地挖出一個小小的坑洞。她將包裹好花瓣的帕子輕輕放入其中,又用泥土掩埋。
做完這一切,她微微俯身,目光凝視著那座小小的花冢,低聲吟誦起《黛玉葬花吟》裡的兩句詞:“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梨香站在一旁,眉頭緊蹙,心中暗自腹誹:這三小姐,整日都是這般愁眉苦臉的模樣,真是讓人看了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