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夜色如墨。
盤山公路上只有零星的路燈在黑暗中閃爍。
趙梨之握緊方向盤,指尖微微發白。
她的車速並不快,但心裡卻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後視鏡裡閃過一道刺目的遠光燈。
一輛黑色轎車不知何時跟了上來,而且距離越來越近。
趙梨之秀眉緊蹙,下意識地踩下剎車,卻發現踏板毫無反應。
“剎車失靈了?”她的瞳孔猛地收縮,手心已經沁出一層冷汗。
前方,便是盤山公路那令人膽寒的急轉彎。
而護欄外,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不行,不能慌。”趙梨之深吸一口氣,竭盡全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試圖通過降檔來減緩車速,但沒有絲毫減緩的跡象。
後方的黑色轎車卻像幽靈一樣緊追不捨,彷彿在逼迫她衝向懸崖。
一陣引擎的轟鳴聲從後方傳來。
趙梨之抬眼看向後視鏡。
一輛熟悉的柯尼塞格正以驚人的速度逼近。
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那是肖聿梟的車。
“肖聿梟,你瘋了!快走開!”
她衝著後視鏡聲嘶力竭地大喊,聲音卻淹沒在呼嘯的風聲中。
深藍色跑車加速與她並排,駕駛座上的男人側過頭來。
清冷的月光如銀紗般輕柔地灑在肖聿梟身上。
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稜角分明的輪廓,矜貴而冷峻。
那雙總是帶著清冽淡漠的眼睛此刻卻盛滿凝重。
“趙梨之,你聽我說,”他的聲音透過車窗傳來,“我數到三,你就往左打方向盤。”
“你瘋了嗎?前面是懸崖。”趙梨之的語調幾乎破音。
“相信我。”他的聲音不容置疑,“一、二……”
趙梨之咬緊下唇,指尖深深掐入方向盤。
她太熟悉肖聿梟這種語氣。
每次他露出這種表情,就意味著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三!”
柯尼塞格猛地加速,車頭狠狠撞向她的右側。
巨大的衝擊力讓趙梨之整個人撞在車門上。
但她還是死死抓住方向盤,按照肖聿梟的指示向左急轉。
兩輛車在懸崖邊緣擦出刺眼的火花,金屬摩擦聲令人牙酸。
趙梨之感覺自己的車在失控的邊緣搖擺。
她能清晰地聽到碎石滾落懸崖的聲響。
砰——
又是一次劇烈的撞擊。
這一次,她的車終於偏離了原來的軌跡,擦著護欄滑向安全地帶。
而肖聿梟的車卻因為反作用力,直直朝著懸崖衝去。
“不要!”趙梨之尖叫出聲。
千鈞一髮之際,柯尼塞格堪堪停在懸崖邊緣。
車頭已經懸空,碎石簌簌落下,在寂靜的夜裡發出令人心悸的迴響。
趙梨之幾乎是摔出駕駛座,踉蹌著奔向那輛搖搖欲墜的跑車。
她的高跟鞋早就不知道丟在哪裡,尖銳的石子劃破她的腳底,但她渾然不覺。
“阿聿!阿聿!”她拍打著車窗,嗓音被淚水浸得發澀。
駕駛座上的男人緩緩抬起頭,額角的鮮血順著臉頰流下。
卻還在笑,“趙梨之……老子要是死了,你給我殉情!”
“閉嘴!你敢死試試!”她顫抖著手去拉車門,卻發現車門已經變形卡死。
透過碎裂的車窗,她看到肖聿梟的右手無力地垂在身側,鮮血正順著指尖滴落。
遠處傳來警笛聲,但趙梨之已經等不及了。
她脫下外套裹住手,用力砸向車窗。
玻璃碎片劃破她的手臂,她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
“你總是這樣……”她一邊砸一邊哽咽。
車窗終於被砸開,趙梨之伸手進去打開車門。
肖聿梟的身體失去支撐,重重倒在她懷裡。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她這才發現他的傷勢遠比看起來嚴重。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她衝著趕來的警察大喊,雙手緊緊按住肖聿梟不斷滲血的傷口。
“老婆~別哭。”肖聿梟抬起沒受傷的左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雖然你連哭起來也很漂亮,特別是在被我做哭的時候,”他語氣裡帶著一絲調侃,“但除此之外,我更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
“誰是你老婆!”趙梨之聲線中裹挾著抽噎。
“老婆,”肖聿梟的視線牢牢黏在她身上,“再不多喊幾聲,我怕以後就沒機會了。”
“你別胡說,不會的。”趙梨之慌亂地搖著頭。
肖聿梟掃了一眼此刻有些凌亂的車內,黑眸卻突然亮了一瞬。
這部柯尼塞格承載著他們許多或甜蜜或瘋狂的回憶。
看著她腰肢亂顫的時候,肖聿梟覺得此生最爽不過如此。
“老婆,好想跟你在車裡……再做一次。”
在這冰冷的死亡氣息中,他的欲.望和愛意絲毫未減,反而愈發濃烈。
趙梨之輕輕拍了拍肖聿梟的胸膛,撒著嬌控訴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滿腦子黃色廢料。”
“你沒聽過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肖聿梟低低地笑了。
笑聲裡帶著一絲不羈和灑脫。
“你給我閉嘴!”趙梨之的嗓音都在發抖,“你要是敢死,我就……我就……”
“就怎樣?”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卻還在逗她。
“我就把你的公司霸佔了,把你的房子賣了,把你收藏的那些破車全砸了!”
肖聿梟扯起嘴角輕輕一笑。
卻因牽扯到傷口,喉嚨一甜,忍不住又咳出一口血。
“好啊!都給你,連我這條命……都是你的。”
他用盡全身力氣一手扣住趙梨之的後腦勺,對著她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每一次輾轉都帶著無盡的貪戀和欲.念。
在她的唇面碾磨,牙齒也瘋狂地啃咬。
趙梨之被他吻得雙目渙散,快要潰不成軍。
這男人哪有一分像身負重傷的樣子,更像是剛被餓鬼投胎。
救護車的紅藍燈光劃破夜空,醫護人員將他抬上擔架。
趙梨之緊緊握著他的手,直到被醫護人員強行分開。
*
“家屬請在外面等候!”
手術室的燈亮起,趙梨之站在走廊裡,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發抖。
她的手上、衣服上全是肖聿梟的血,那些溫熱的液體此刻已經變得冰涼。
“都怪我。”她的嘴唇微微顫抖,那殷紅的唇色也變得慘白。
回憶如同潮水般湧來。
每一個與他相遇、相處的畫面都歷歷在目,像是一把尖銳的針,扎得她體無完膚。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要是我當初不招惹你,你今天就不會這樣……”趙梨之手指緊緊地揪著衣角,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之中。
“肖聿梟!”她靠著牆慢慢滑坐在地上,“你不能死……我還沒告訴你……”
三個小時後。
手術室的燈突然熄滅,醫生推門而出。
趙梨之猛地站起來,卻因為腿軟差點摔倒。
“病人失血過多,情況很不樂觀,”醫生摘下口罩,語氣沉重,“我們已經盡力了,但……需要觀察二十四小時。”
趙梨之感覺眼前一黑,耳邊嗡嗡作響。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不可能!”她搖著頭,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答應過我的……他答應過不會死的……”
醫生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趙梨之跌跌撞撞地衝進病房。
看到肖聿梟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身上插滿了各種儀器。
那些儀器發出的滴答聲,彷彿是他生命的倒計時。
她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淚水順著他的指尖滑落。
“阿聿,你醒醒,”她低聲呢喃,“我還有話沒告訴你……我還有好多話沒告訴你……”
然而,唯有儀器單調的滴答聲冷冷回應。
窗外的月光依舊溫柔,灑在病房裡,卻驅不散滿室的寒意。
病房裡的空氣猶如凝固了,時間也在此刻停滯。
趙梨之緊緊握著肖聿梟的手。
似乎這樣就能把他從死神手裡搶回來。
她伏在床邊,輕語喃喃,“肖聿梟,求你……別丟下我……不是說要在車裡再做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