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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打掃今天的第十二間客房時,我撞見了首富前女友。
她裹著浴袍靠在門框上,身後床上坐著的男人正在系皮帶。
見到我,男人立刻譏笑開口:
“姐,這不是你跟顧總分手後賭氣找的小白臉嗎?”
蘇雲安這才認出了我:
宋景辰,你窮到非要覥著臉跑來打掃我們睡過的房間?”
我不語,提著垃圾桶轉身正要離開。
“站住!”蘇雲安突然開口。
“你不是缺錢嗎?幫我洗腳,洗完就給你一萬。”
我沒有絲毫猶豫地蹲下了身。
本就身患癌症,媽媽的手術還在等著繳費。
只要有人肯出錢,我這條賤命隨他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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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著打好的洗腳水蹲在了蘇雲安的面前時。
她正雙腿交疊地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底藏不住的厭惡。
我把頭埋得很低,竭力控制自己不去對上那抹目光。
但還是不知怎麼惹到了她,胸口上莫名地捱了一腳。
我被踹得倒退幾步,胸口只覺一陣疼痛,瞬間,一股血腥味迅速從我的口腔漫開。
然而想到她承諾的報酬,我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把蘇雲安的腳小心放進水中。
她皺著眉,又一腳將放在地上的盆子踢翻。
水花四濺,洗腳水濺了我一身。
見狀,蘇雲安從鼻孔裡發出了一聲冷哼。
“連個腳都不會洗!真是廢物!”
揚起脖子嘲笑我的那一瞬間,她脖頸的紅痕愈發的明顯。
我沒有說話,只是擦乾臉上的水,再一次湊上前去。
蘇雲安莫名有些煩躁,“惹人生氣!算了!不洗了!”
我苦笑一聲,後退了幾步,拉開了距離,“按照你說的,我已經洗了腳,那錢可以給我嗎?”
“都這樣被羞辱了還不忘覥著臉要錢,真奇葩。”一旁靜看好戲的小白臉周逸譏笑了一句。
他整個人慵懶地貼在蘇雲安的身旁坐下,脖頸上的同樣的紅痕一覽無餘。
蘇雲安聽後,將目光瞟向我,嗤笑道:
“你大概還沒見過男人沒有自尊搖尾乞憐的樣子,今天讓你開開眼界。”
說完,她從包裡拿出一沓現金,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跪在地上給我磕十個頭,這錢就是你的。”
我沒有絲毫的猶豫,腿彎一彎作勢跪下去,蘇雲安卻忽然起身踹了我膝蓋一腳。
“周逸,你踏馬真是個賤骨頭!”
她的眉眼間瞬間染上怒意。
“讓你幹嘛就幹嘛?錢就對你這麼重要嗎?!”
我太陽穴一跳一跳,眼前發黑。
是的,錢對我很重要。
她這種富家小姐,永遠不知道,錢對於我這種底層人意味著什麼。
尤其是在生命面前,尊嚴和麵子,一文不值。
想著,我抬頭看向她,“是!只要給錢,我什麼都可以做!”
話落,便直接跪在地上磕了起來。
終於,十個頭磕完。
抬眼時,就見蘇雲安正一臉的鄙夷和嫌棄地看著我。
幾秒鐘後,她將錢砸在我的臉上,罵了一句。
“宋景辰,你這副狼狽樣,真是讓人噁心!”
我嚥下口中苦澀,撿起那沓錢塞進口袋裡。
下一秒,就聽到蘇雲安至極的嗓音,“滾出去,以後別讓我再見到你!”
我垂著頭,快速退出了房間。
站在走廊上時,一瞬間的恍惚,思緒被拉回到了五年前。
還記得剛認識蘇雲安的那一天,她淚眼矇矓地說自己是個孤兒,無家可歸。
我很可憐她,將她帶回了我的出租屋,留在了身邊。
後面我們日久生情確定了關係。
我把她當生活的方向,滿腦子都想著要給她最好的生活。
白天她還在陪著我一起在超市搶特價菜。
可不到幾個小時,我竟然親眼看見了她喝著一瓶十萬的酒,混跡在男模之中。
那一天我才知道,她接近我,只不過是以為賭氣而已。
等她玩夠後,沒了興趣,就脫身離開。
也就是在那一刻起,我看清了兩人之間的差異。
在一眾人的嘲笑聲中。
我沒做任何的挽留,默許了我們感情的結束。
2:
出了客房後,沒幾分鐘,經理就將我叫去了辦公室談話。
聽了幾句我便知道,蘇雲安給他下了命令,不想再在這個酒店看見我。
經理十句裡面四句安慰我,六句又在訴說自己的辛苦。
我能理解,出言打斷了他,“我知道,明天我不會再來了。”
經理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又覺得過意不去,將本在月底才結的工資直接轉給了我。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家,強撐著吃了好幾種止痛藥才睡下。
第二天睡醒,我又吐血了,才發現。止痛藥對我也沒了作用,
照鏡子時發現自己好像更瘦了,一臉疲憊和憔悴。
連忙趕去了醫院,醫生看著我的檢驗單,眉頭皺成了川字。
“你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你最好還是住院治療吧,不然再拖下去,怕是沒有多長時間了……”
我無力地笑笑,“算了,你還是多幫我開點止痛藥吧!”
醫生還是不想放棄,“癌細胞擴散得很快,想要靠止痛藥止疼是不管用的,你這麼年輕,馬上住院治療才是最正確的……”
聽到這話心裡只覺一陣苦澀,我又怎麼不知道嚴重性。
只不過在醫院花錢如流水。
我的病已經沒救了,再多的治療也只是白費功夫。
況且媽媽的手術也需要錢……
最終我還是帶著幾瓶止痛藥離開了醫院,急急忙忙地趕往了另一個打工的地方。
娛樂場所,是最快能獲得回報的地方。
只是沒想到,我要服務的第一批客人中,竟然有蘇雲安。
一見到我,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轉為了鄙夷。
“宋景辰,你要不要臉,竟然跟蹤我?”
我張了張口,想說我沒有,可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所有的話都嚥進了肚子裡。
她一起的朋友打趣道:“這不是你以前的窮男友嗎?”
“看他對你這麼痴情,你們兩個不是假戲真做了吧?”
蘇雲安轉了轉手裡的酒杯,有些不屑地挑眉,嗤笑道:
“他那種窮小子,我怎麼會假戲真做呢?”
“我一晚上花的錢,都夠他賺一輩子錢了。”
這話一齣,所有人都嘲諷地看著我,一連串的笑聲不停地在我耳邊迴盪。
她們紙醉金迷笑的停不下來,而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覺尊嚴被扔在地上,狠狠地踐踏。
似是覺得不解氣,蘇雲安眼神譏諷冰冷地看向了我。
“幹完酒店幹夜店,看來你真的很缺錢啊!”
說著,她好看的眉毛擰成一條黑線,隨即又舒展開。
“想掙錢,我可以考慮給你個機會。”
我抬起頭,眼睛裡閃過了一絲光。
下一秒,就見她從包裡掏出了一張卡捏在手指,“這個卡里有五十萬。”
話落,另一隻手拿起桌面上未開封的烈酒遞到我面前,“喝光,五十萬就是你的。”
我抬眼看著一整瓶的酒,胃裡不由自主地翻江倒海了起來。
這酒喝完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但五十萬,夠交媽媽的手術費了。
咬了咬牙,我看向蘇雲安,神情認真,一字一句地問道:
“我喝完你真的會把錢給我嗎?”
蘇雲安輕蔑一笑,“當然。”
一旁有人出聲勸道:“還是算了吧,這瓶酒喝完,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的。”
蘇雲安卻像是置若罔聞,嘲諷的眼神依舊緊緊地盯著我。
“怎麼?你不敢了?看來你也不是很缺錢嗎?這錢我還是給別人吧……”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我抓起桌上的烈酒,毫不猶豫地仰頭灌下。
3:
一口下去,烈酒如火焰般灼燒我的喉嚨和胃。
我感覺胃疼得厲害,像是有一隻手想要將它生生掐碎。
即便如此,為了五十萬,我還是硬撐著沒有停下。
最後一滴酒喝完後,酒瓶落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與此同時,身體裡的器官一時間揪在一起,疼得我止不住顫抖。
在眾人還在愣神之際,我死死地咬住下唇,喘著粗氣問道。
“喝完了……可以給錢了吧!”
蘇雲安皺緊著眉頭盯著我,好一會後才將卡遞到了我的面前,喃喃了一句。
“你可真是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
我接過卡,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連忙咬緊牙,沒有讓它溢出來。
同事看出了我的異常,連忙將我扶了出去。
臨出包廂前,身後傳來了一道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一個男的當成他這樣子也真是失敗,這麼窩囊,難怪蘇雲安看不上他,換作是我也瞧不上。”
剛走到包廂外,喉嚨裡一陣鐵鏽味,再也沒忍住,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等到再次甦醒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醫院,
醫生看到我甦醒,又氣又急道: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嗎?居然還跑去喝酒!真是不要命了!”
我扯著乾裂的嘴笑了笑,將衣服裡的卡遞給了他。
“錢我有了,麻煩您幫我媽安排手術吧……”
“你喝酒是為了這個?”醫生重嘆了一口氣,“你就不想著這錢花在你的病上……我實在不忍心看你再……”
我打斷了他,“不了,我已經做好決定了。”
見我主意已定,醫生也不好再多說,走出了病房。
可是沒幾分鐘,他就又折返了回來。
“你這個卡是怎麼回事?剛剛去繳費,它裡面的錢被凍結了,完全用不了。”
我心頭猛地一緊,嘴唇都在顫抖,“不可能啊……”
蘇雲安為什麼要騙我,她為什麼要給我一張不能用的卡?
我不顧醫生護士的阻攔,跑出了醫院。
幾經波折,我終於在蘇雲安常去的會所找到了她。
一見到我,蘇雲安冰冷的目光就泛起了惱色。
“不是讓你以後不要再來煩我嗎?你還跑來幹什麼!”
我急聲問道:“你給我的卡為什麼刷不了錢。”
蘇雲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早知道你是來找我要錢的。”
“你也不想想,就一瓶酒而已,你憑什麼會認為我就會給你五十萬?!”
“也就你會傻到相信!”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心中的刺痛如同被利刃劃過。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拼命平復著洶湧的情緒,撐著酸澀到腫脹的眼睛,苦澀地扯開了唇。
“可,那是你答應我的啊!”
蘇雲安聽後露出鄙夷的神色,“我反悔了不可以嗎?!那是我的錢,我想給就給,不想給你又能拿我怎麼辦?!”
一聽這話,我當即就跪倒蘇雲安腳邊,哀求道:
“我求求你,把錢給我好不好,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就當是我找你借的好不好,我媽現在住院了,她真的很需要這筆錢,要是再不手術,就來不及了!”
“你就唸在那幾年我媽對你很好的份上,救救她,我求求你了。”
我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地懇求著他。
蘇雲安反倒是冷哼一聲,“宋景辰,你這是在博取我的同情嗎?”
“可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居然為了要錢,不惜撒謊詛咒你媽,我可真是小瞧你了。”
蘇雲安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喃喃地說道
“我勸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我就算是扔了也不可能再給你給一分!”
說著,她將卡遞給了坐在她旁邊的周逸,“給,這五十萬給你當零花錢。”
眼見著她這番操作,身上像是有刀在攪動,疼得我直冒冷汗。
一時間我想不通,為什麼她要這麼對我。
寧可把錢給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人,卻不借給我去救命。
我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就那麼的一文不值嗎?
想到這裡,我氣得站不穩,腥氣湧到喉嚨,一股血猛地噴到地上。
這一舉動瞬間嚇壞了在場的所有人,也包括蘇雲安。
她眼神慌亂地正想靠近攙扶我,周逸卻一把拉住了她,眸子看向我開口道:
“你可真是為了要錢,無所不用其極,演戲演得這麼逼真,連吐血這一招都想好了。”
聽了這話,蘇雲安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她看我的眼神更加厭惡。
“為了騙錢,都能裝吐血了,這麼能裝,你怎麼不乾脆裝死了算了!,”
我使勁地搖著頭,手忙腳亂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湊過去想解釋。
還沒靠近,就被周逸一腳踹在肚子上。
我帶病本就瘦弱的身子怎麼可能抵得過精壯的周逸,這一下,直接重重地被踢出了好幾米外。
下一秒,就聽見他義正詞嚴地說道:
“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你一個撿破爛的屌絲,還想高攀蘇雲安這樣的大小姐,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把他給我扔出去!”
就這樣,外面下著瓢潑大雨,幾個彪形大漢把我抓住了會所。
全程,蘇雲安沒有一聲阻止。
我摔在地上,渾身擦出道道血痕搖搖晃晃站起身時,手機鈴聲響了。
接通後就得知了我媽病危的消息。
我拖著又痛又累,彷彿灌了鉛的身體,踉蹌地趕去了醫院。
可最終還是晚了一步。
生離死別,來得這麼突然。
看著媽媽的屍體已經被白布覆蓋,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病床上。
我心如刀割,忍了多少天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決堤。
第二天,我就為媽媽操辦了葬禮。
葬禮當天,我跪倒在地,泣不成聲,心中滴血般的痛,
哭過之後,心卻異常平靜。
沒了傷感,也沒有了對蘇雲安的最後一絲感情。
這世界上的最後一點東西我也不剩了。
風輕吹過來,帶著秋季獨有的苦澀氣息。
走到今天,我也筋疲力盡了。
…
另一邊,蘇雲安陪著周逸在商場挑衣服,好為明天帶他去參加同學會。
出門前還心情好好的,這會子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一陣心慌煩躁,但又說不出什麼原因。
垂目瞟見手機中的一個昂字,她忽地眉心一緊。
連忙翻出助理的電話,“按我的吩咐去做,去給宋景辰把錢送過去!”
助理連聲應下,蘇雲安慌亂的心才稍微平穩了些。
可是沒過十幾分鍾,助理忽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不好了!宋先生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