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病房在十樓。
看著三十多米下的水池,程語汐那張臉像是石化了一樣,紋絲不動。
她被人用力推下去,劇烈的失重感傳來,引得她的心臟極速跳動起來。
冰冷的水倒灌入眼鼻喉,難以忍受的辛辣刺激感湧來。
剛包紮好的傷口又開始流血,水池上浮起一陣血紅的浪花。
她痛到一絲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默然往水底墜去。
胸腔裡最後一口氧氣耗盡後,她以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了。
幾個保鏢卻扯著她上了岸,把她關進了陰森冰冷的停屍房。
程語汐並不是第一來到這個地方。
父親逝世的那幾天,沈馳離世的那幾天,她都一個人在這兒呆了好久好久。
臉上還在往下滴著血水,溼漉漉的衣服貼著皮膚,被冷風一吹,凍得骨頭好像都要結冰了。
她蜷縮在角落裡,看著眼前一具具屍體,並不覺得可怕。
恍然間,她感覺自己好像也快死去了。
完美融入其中,成了一具還能喘氣的屍體。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打開了鎖。
“夫人,沈總問你知錯了沒有?”
程語汐抬起那張凍得發紫的臉,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我知錯了。”
她確錯了。
錯在十四歲那年動了心,愛上了沈亦寒。
錯在鬼迷了心竅,非要生下孩子嫁給他。
錯在空耗了五年,妄圖用真相捂熱一塊石頭。
她從頭錯到尾,錯得一塌糊塗。
但一切錯誤,到今天都戛然而止了。
她不會,也不可能允許自己繼續錯下去。
從醫院離開後,程語汐拖著滿身的病痛,一個人去了律所。
律師把準備好的那些材料交給她,神色凝重。
“程女士,根據您之前發來的信息,以及這七天內提供的證據,我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確保您的離婚官司勝訴。”
一瞬間,程語汐那已然乾涸的眼眶裡,又泛起了酸意。
她只等了七天。
可這七天,卻漫長得像一生。
不過好在,一切噩夢馬上就要結束了。
從律所離開後,程語汐回到了別墅。
一下車,她就看見院子裡的鞦韆被拆掉了,她種的花圃也被連根剷除了。
客廳裡一片雜亂,沈馳的東西被扔的到處都是,她的行李箱也被丟在了門後。
她漠然看著這一切,拿了一個箱子,把沈馳的遺物一一收納進去。
封存好箱子後,沈亦寒抱著江朗朗,牽著江楚瑤下樓,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朗朗最近天天做噩夢,都是因為你和沈馳處心積慮的傷害造成的心理創傷,醫生說了他需要一個安穩的環境才能康復。所以從今天起,沈馳的臥室就屬於朗朗了,你帶著你兒子搬到客房去,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接近楚瑤和朗朗。”
說這些話時,沈亦寒一眨不眨地盯著程語汐,以為她又要鬧。
可她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甚至視江楚瑤那得意炫耀的眼神為無物。
她這一反常態的態度,讓沈亦寒很不適應,驀然有些心慌。
他正想問問,江朗朗就撒起嬌來,“沈爸爸,今天幼兒園有親子運動會,我們趕緊出發吧,朗朗要拿第一名!”
沈亦寒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語氣裡滿是寵溺。
“好,沈爸爸一定會努力的,媽媽也會給我們加油的。”
三個人笑著往門口走去,迎面碰上管家,他遞來了一封郵件。
“先生,這有一封郵件,是法……”
“放著吧,回來再看。”
目送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後,程語汐看著管家手裡的郵件上,大大的“法院傳票”四個字,眸光閃動。
她拿起行李箱,抱著沈馳的遺物離開了這套別墅。
義無反顧,毫無留戀。
一次也沒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