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阿奶放心不下孫子,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讓宋嘉陽吃好穿好,又給他留了幾百塊錢讓他去街上買吃的,宋嘉陽雖然不會做飯,但自己想辦法對付對付三天還是可以的,於是便讓他阿奶放心去他小姨奶家。
楊阿奶一走,宋嘉陽立馬換上他的皮夾克機車靴,頭盔一戴,跨上摩托車,帥氣一踩油門去了街上。
路他記住了,現在不需要任何人他也可以自己去鎮上。
楊阿奶要走三天,他得去街上屯點零食,老舊的摩托車引擎功能自然比不上現在的,不過也能過兩把癮了,宋嘉陽把舊摩托當機車騎,一路上回頭率拉滿。
去街上買了些零食泡麵,飲料,又過了幾把車癮才訕訕回家,傍晚宋嘉陽慢慢悠悠騎著摩托車回到村子,路上碰見了個不算熟的熟人。
是當初要訛他鞋子的小黃毛,他不屑地從黃毛身邊大咧咧騎過去,就差沒當場對黃毛豎中指以表敬意了。
他也成功看到黃毛氣急敗壞又對他無可奈何的模樣,嗯,今天心情也更好了一點。
回到家,只有他一個人的房子有些冷清,楊阿奶突然不在他還有點不習慣。
今天天晴,溫度卻不高,兜了一天風的宋嘉陽鼻子酸酸癢癢,一直想打噴嚏。
晚飯煮了泡麵配可樂炸雞解決,好久沒吃垃圾食品,偶爾這麼吃一下還挺好吃的,吃完上樓和朋友們開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天又有下雨的趨勢了,風呼呼往屋裡灌。
宋嘉陽邊打遊戲邊下床去關窗戶,往外看了眼,已經有雨點子往下砸了。
這天怎麼比他交的女朋友還善變,下午還是大晴天呢。
宋嘉陽心裡嘟囔了一句,關了窗戶繼續打遊戲。
跟朋友玩了一會宋嘉陽就先下了,來到鄉下反而沒了熬夜的作息,10點一到就開始犯困。
半夜,宋嘉陽睡的很不安穩,身上直冒冷汗,胃裡像有隻手在抓著翻攪,他半夢半醒,最後是被一股強烈的嘔吐感弄醒了。
“嘔。”他趴在床邊對著垃圾桶反胃個不停,晚上吃的泡麵混合著胃酸灼燒喉嚨,胃持續作痛,宋嘉陽臉色慘白,艱難摸到床頭燈打開已是廢盡他全部力氣,開了燈又重新栽倒在床上蜷著身子緊緊捂住胃部。
宋嘉陽從來沒這麼疼過。
“轟——”
窗外突然一聲巨響,驚雷響徹耳邊,呼嘯的寒風“砰”的一聲把窗戶吹來了,窗戶來來回回砸在牆壁,聲音伴隨著風鳴愈發刺耳。
緊接著屋裡的光驟然熄滅,視線之內一片漆黑,宋嘉陽呼吸一滯,被埋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忽然裂了一條縫隙,那些宋嘉陽不願面對的,恐懼的畫面一幕幕出現在他眼前。
他開始遏制不住地發抖。
呼吸越來越急促,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他縮在床角,雨水被風颳進屋內,打溼了半邊飄蕩的窗簾。
胃陣陣絞痛,黑暗極大限度放大了某種恐懼,他瞳孔發散,窗邊飛舞的窗簾像是變成了巨型的怪物衝他張牙舞爪,高燒讓他的意識有些模糊,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捂著翻痛的胃在床上摸索手機。
他想打電話給他阿奶,兩隻手顫抖解開屏幕,打給他阿奶的電話沒有接通,宋嘉陽疼的已經無法直起腰了,一隻手捂著肚子趴在床上大口喘氣,他又吐了,把自己搞的滿身狼藉。
另一邊的遲鶴正在修補因為半夜下雨而漏水的房頂,電話忽然響了。
這麼晚的來電遲鶴有些奇怪,看到是宋嘉陽,他接通,對面除了呼呼的風聲就是離聽筒很近快的不太正常的呼吸,緊接著虛弱的聲音通過電流傳來:“遲鶴,救命…我要疼死了……”
他無法給予對方聲音回應與詢問,於是通著電話給宋嘉陽發短信,無一例外都沒有回覆。
外面狂風大作,雷聲不斷。
他拿上雨傘和雨衣,頂著瓢潑大雨往宋嘉陽家趕去。
敲門沒人開,遲鶴給楊阿奶打的電話也是沒有回應,宋嘉陽家裡漆黑一片,一點亮沒有,路上風太大了,傘打不住,遲鶴到宋嘉陽家身上已經溼透。
平時宋嘉陽家不管大燈小燈都會亮著一盞,今晚這偌大的小洋樓顯得格外寂靜反常。
大門進不去,遲鶴只能翻牆進去。
他先去敲了楊阿奶臥室的門,沒人應他推門,楊阿奶不在,遲鶴又上樓去了宋嘉陽的臥室,他家燈不亮應該是跳閘了,總閘就在堂屋,遲鶴很快找到並重新打開,屋子重新明亮,遲鶴大步往宋嘉陽房間去。
推開門,宋嘉陽像只煮熟的蝦米蜷縮在床上,床頭櫃上隨便擺著沒吃完的炸雞可樂還有其他零食袋子,他身上的衣服和床單一片狼藉,臉也紅的不正常,遲鶴皺眉碰了下他的皮膚,滾燙。
宋嘉陽快燒懵了,迷迷糊糊好像看見有人來了。
遲鶴的臉不太清晰出現在眼前,宋嘉陽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攥著遲鶴的袖子,從苦澀發酸的嗓子眼裡擠出來斷斷續續的句子,“遲鶴……救,救命……”
遲鶴來不及給他換衣服,將人扶起來用床單把人裹嚴實後直接把雨衣套在他身上,然後把人背到背上,大步往村子裡的小診所去。
村子裡的診所是個年紀大的爺爺開的,開了一輩子,並不正規,看些發燒感冒的小毛病倒是可以。
這麼晚遲鶴沒辦法把人帶到鎮上的醫院,只能先帶人去找王爺爺應個急。
宋嘉陽的情況有點像急性腸胃炎。
雨依舊大,遲鶴揹著人在泥濘的路上並不好走,雨水順著額頭往下淌模糊視線,所幸王爺爺的診所在村中間,離宋嘉陽家並不遠。
夜已深,王爺爺家早就閉燈休息,遲鶴頂著雨用力敲門,敲了好一會依舊沒人應,遲鶴有些喘,他扭頭看了眼背上昏睡的宋嘉陽,而後揹著人來到王爺爺臥室睡覺的地方,那兒有個窗戶,但建的很高,遲鶴沒辦法夠到,他環顧一圈,撿起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往上砸了過去。
這實屬是情急之下的做法,事後遲鶴會和王爺爺道歉並幫人把窗戶修好。
這一砸確實把人吵醒了,王爺爺臥室的燈亮起,遲鶴趕緊回到大門口拍門。
“誰啊!”王爺爺往外喊。
遲鶴出不了聲,只能繼續拍門。
王爺爺穿好衣服從裡面開了門,原本有些生氣的表情在看到遲鶴背上背的宋嘉陽後立馬消失了,將人趕緊迎進來:“是遲鶴啊,哎呦,你背上這娃娃怎麼搞得?”
遲鶴把人背進院子,王爺爺臥室的大堂就是平時給村子裡病人看病的地方,擺了幾張破舊的摺疊床和木凳子,頭頂懸著用來掛水兩端釘在牆上的鐵絲。
遲鶴把人脫了雨衣放在摺疊床上,宋嘉陽身上沒怎麼溼,倒是遲鶴渾身上下沒一處乾的。
“他怎麼回事兒啊?”王爺爺摸了摸宋嘉陽滾燙的額頭,“在發燒啊。”
桌子上放了王爺爺用來寫單子的紙筆,遲鶴擦乾手上的水,寫,【在家吐過,可能是腸胃炎。】
寫完拿給王爺爺看,王爺爺有點老花眼,戴上老花鏡湊近了看清後說:“我看也像,我給他找點退燒的藥,再掛針消炎的吊水,明天早上看看能不能退燒。”
宋嘉陽一直在睡,王爺爺配好藥,給宋嘉陽掛上了吊水,又給他灌了退燒藥。
給病號弄完,王爺爺看遲鶴身上滴水的衣服,“你快去換身衣服吧,可別感冒了,我兒子的衣服你應該能穿。”
遲鶴彎腰感謝,又在紙上寫,【您的窗戶我明天會幫您修好的。】
王爺爺擺擺手,“哎呀沒事,不著急,也怪我沒聽到你敲門,沒事沒事,娃娃的病重要。”
宋嘉陽剛掛上吊水的時候還燒著,一直半夢半醒,很不安穩,眉毛皺成了一團,嘴裡囁囁嚅嚅說著什麼,遲鶴沒太聽清,湊近了些才聽到他在囈語,“媽媽,別,別走……”
有淚水從他眼角滑到髮鬢裡,宋嘉陽睡的很不安,手無意識抓著遲鶴的。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宋嘉陽的燒有退的跡象了,叨擾了王爺爺一晚上,遲鶴讓王爺爺去休息,他守著宋嘉陽的點滴瓶。
王爺爺年紀大了,熬不住,讓遲鶴有什麼事叫他就行,遲鶴點頭。
到天快矇矇亮宋嘉陽的燒才算徹底下去,點滴也將將打完,他母親常年生病掛吊針,拔針遲鶴很熟練,利落拔針止血並沒有叫醒王爺爺。
下了一夜的雨,清晨放晴,宋嘉陽在公雞打鳴聲中轉醒,入目是個陌生的環境,土房子,木門,破破的摺疊床,昨晚零星的記憶碎片湧進腦子裡,他突然想起昨晚他胃疼的要死了,然後打雷了,整個人燒的迷迷糊糊,後來他好像打電話給…遲鶴了?
“哎呀,楊阿婆家娃娃你醒啦,還覺得哪兒難受不?”一個戴眼鏡很慈祥的老爺爺手裡拿著根體溫計朝宋嘉陽走過來,“來,再量量體溫,不燒了再吃點藥就沒事了。”
“這是,哪兒啊?”一開口宋嘉陽驚覺自己嗓子乾澀嘶啞的厲害。
老爺爺自顧自把體溫計塞到他腋下,按按他的胳膊讓他夾緊。
身上痠軟沒力氣,胃倒是不疼了,這裡看著像是個村裡的小診所。
倏地,腦子裡閃過遲鶴給他裹上床單雨衣,然後揹著他在大雨裡疾步的畫面。
時間到了,王爺爺讓他拿出體溫計,“嗯,體溫正常了,這幾天別吃辣的涼的了,昨晚遲鶴揹你來的時候,你都快燒到40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