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捕集體的魚？
羅家坪不由得腹誹：
自己可不就是被羅永友等人用魚網給撈上來的嘛。
難道現在也流行：只許村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
似是看出了對方的疑惑，羅永友乾咳了一聲，對著一旁的小丫頭道：
“小鳳，你這新大大就是落了水，差點淹死的；還有，你媽當初也是投了水庫沒的。
你如果不想我給你再找一個新大大，你就看好了你大，知道麼？”
小丫頭立馬上前用小手抓緊了羅家坪的衣角，用力點了點頭。
教育完小鳳，羅永友又轉過頭對著羅家坪肅然道：
“現在雖然說越來越放開，但也不允許胡鬧。
叔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你看我家丫頭、小子一大堆，照顧幾隻雞鴨應該不成問題。
但革命鬥爭還沒有結束：
像一家養三隻鴨子，那就是社會主義；一旦數量超過了三隻，那就是資本主義，多餘的尾巴要割掉。
如果被抓住樹了典型，牢底都得坐穿。
你想想，現在還敢去釣公家的魚麼？”
羅家坪：“……”
感情二十一世紀的動物受法律保護，現在的動物受制度保護呢。
他忙指天發誓：絕不敢薅社會主義羊毛。
但真實心思如何，那可就說不清了。
……
這一晚，羅家坪便正式住到了村尾小鳳家。
不過這個家，還真的夠簡陋：
土胚房的四面牆上已經出現了好幾處裂縫；甚至靠北的那面牆還用幾顆木樁頂著才沒有倒下；所謂的窗戶也就是用幾顆細木枝搭著，既簡約更撿漏。
除了硬件條件太差之外，屋內到處是嗡嗡作響的蚊子；偶爾一道黑影在頭頂掠過，都能將人給嚇得一激靈。
羅家坪提著小心臟分辨了半天，才發現飛的是蝙蝠，這裡叫鹽老鼠。
小小一間房居然形成了一條食物鏈：
蚊子吸人血，蝙蝠吃蚊子；自己成了食物鏈的最底層！
羅家坪用牆角的一根竹棍發洩似地對著屋內攪動了半天，終於將一隻倒黴的蝙蝠給悶了下來。
哈！人揍蝙蝠。
這下子整條食物鏈終於閉環了。
……
“小鳳，這牆半夜不會倒下來吧？還有，這麼多蚊子，晚上怎麼睡？”
小丫頭看著羅家坪拿著木棍，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般，躲在牆角瑟瑟發抖。
待看到新大大並沒有像親爹那般一不順心就拿竹棍打自己，她才稍稍放下心。
這時候，她鑽到床下，摸索出幾根乾草模樣的東西，對著羅家坪怯怯地道：
“大……爸爸：這是艾草，燒這個就沒有蚊子了。”
羅家坪：……這是驅蚊還是驅人？！
不管了，沒有那條件，那就降低自己的預期和要求吧。
……
他在硬木板搭的床上翻來覆去躺了很久，終於在下半夜感到了一絲涼風，這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當他醒來看著趴在身邊睡著、手裡還拿著一把破蒲扇的小鳳時，只覺得心中有了一絲酸酸甜甜的感動。
小丫頭似乎很警覺，感到了一絲動靜後，立馬就爬了起來，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羅家坪。
“小鳳，昨晚是你在扇風？”
“我……我替大大趕蚊子。”
羅家坪抽了抽鼻子：
多好的小棉襖呀！
決定了，今後一定要讓她幸福。
“你要不要再睡一會？”
小丫頭搖了搖頭。
“那行，帶著我看看咱傢什麼情況吧。”
……
昨晚天太黑，什麼都沒看清。
這時候再看這個家，實實在在讓他震撼了：
走進一間房，只有四面牆！
他用手試了試撐著那面危牆的木樁，嘆了一口氣道：
“這是怎麼回事？”
小鳳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半天才怯怯地道：
“大大……大大要走，媽媽不讓。他就摔家裡的東西、踢牆！”
羅家坪：“……”
此時，他對小鳳的親爹印象極差。
你一個知青活不下去了，找了村裡面的姑娘搭夥過日子，甚至連孩子都生下來了，結果政策一變化，就徹底變了臉！
“你還記得你媽媽的事嗎？”
小鳳眼眶紅了紅：
“媽媽偷偷跑到了肥城找大大，被打了回來；回來後就不認得人了，然後就掉進水庫……”
羅家坪趕緊將她攬在懷中：
“小鳳，別說了。
我以後就是你大大，絕對讓你過上好日子……”
他懷中的小小隻，此時卻是肩膀微顫，想來是回憶起過去的事情，忍不住哭了出來。
哭吧、哭吧，發洩出來後，迎接的就是新生活。
……
等兩人情緒都穩定了下來後，則繼續打量著房間：
除了牆上的裂紋之外，窗戶、柴門……似乎哪哪都在透風，也難怪蚊子就像是不設防一般到處亂竄。
裡面也沒什麼傢俱：
一隻箱子，一個瘸了腿的方桌，兩條長凳，以及幾隻矮木凳。
水缸、米缸都破了口子。
看著小鳳默默垂著頭不說話，這肯定又是他那個造孽的爹做的好事。
水缸裡面沒有水，米缸裡面卻零星散落著幾粒米。
“小鳳，這是誰送的？”
“是村頭的太太。太太雖然不愛說話，但媽媽不在了以後，她會偷偷給我點吃食。
大……爸爸，這個事你別向外說，太太不讓告訴別人。”
羅家坪：“……”
這又是一個超出他認知的人。
原來昨晚那個老太太冷厲的面容之下，也有一顆善良、柔軟的心。
最後，兩人又看了下灶臺，鍋碗瓢盆中，也就碗有富餘：
鐵鍋不出意料的有個洞，像是在傾訴自己的滄桑。
瓢子應該是葫蘆切了一半做的，但水缸裡沒水，它也沒了用武之地。
至於菜刀……好吧，這種奢侈品，怎麼會出現在這樣的農家。
碗筷倒是有三副；不過考慮到只有自己和小鳳兩人，這樣的富餘似乎更加的諷刺。
好吧，地獄級難度開局！
這時候，他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起來。
記得隊長說過，今天早飯可以到他家裡吃。
羅家坪本來還準備矯情一下。可現實的情況，卻容不得他矯情；況且，他也沒能力矯情。
“走，咱們去河裡洗把臉，然後再去隊長家彙報下我們苦中作樂的革命精神吧。”
小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