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鐘的時針指向十二點,傅雲州還沒回家。
他又去三姐那裡了。
顧晚把桌上的佳餚一一倒進垃圾桶。
打著哈欠上樓的時候,桌上的手機響了,是傅雲州發來的信息。
【在客廳等著,我有重要的事回來和你說。】
命令式的語氣,讓顧晚感到莫名心煩。
三年前顧家遭遇經濟危機,她不得不遵從家裡的安排嫁給傅雲州。
傅雲州不喜歡她,婚禮當天更是帶著小三睡她的婚房,還逼她簽下保密協議,要求她對三姐的事要守口如瓶,必要時還必須扮演恩愛夫妻。
否則,他就斷掉給顧家的幫扶,讓顧家無路可走。
他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娶了她這個姓顧的晦氣玩意兒。
他有相愛的人,娶她只是親人相迫。
還說她也可以去外面找男人,她不會管,但不能敗壞傅家的名聲,不能讓家中長輩知道。
原本今天的晚餐也只是走個過場,目的是讓別墅裡的傭人知道她愛傅雲州愛到無法自拔。
沒想到,他居然要回來。
還要和她說重要的事。
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顧晚自嘲一番,然後回房間收拾一下,換了一套棉質的家居服。
對於見一個不愛自己自己也不愛的男人,沒有精心打扮的必要。
接近一點,傅雲州才回來,一身的酒氣,看得出他喝得很高興。
看到顧晚在客廳坐著,他冷嘲笑了一聲,“從今天開始,你搬去盛景花城照顧月月坐月子,順便照顧孩子。”
盛晚的心本來沒什麼感覺,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居然有點痛。
她以為,就算不喜,至少也有起碼的尊重。
“你說的重要的事,就是要我去伺候小三坐月子?”
傅雲州挑眉,“不然我娶你做什麼?”
“你不會以為我是真的沒有辦法拒絕娶你吧!”
“顧晚,收起你的痴心妄想,若是當初我不想娶,誰也逼迫不了我,我娶你,等的就是這一天罷了。”
顧晚以為,就算他們不愛,最起碼的體面還有。
她懸著的心總算徹底死了。
她就不該認為傅雲州還有良心存在。
“那你要我怎麼和你家裡人解釋,要是他們知道你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傅雲州冷聲打斷她,“別忘了,我們簽有協議,只要你敢透露半個字,別怪我不管顧家的死活。”
顧晚都氣笑了。
踏馬的死渣男,一點逼臉都不要了。
但凡顧家能支稜起來,她立馬踹了這個龜孫。
傅雲州瞟了她一眼:“別浪費時間,趕緊收拾收拾走吧!月月的預產期就在這兩天,你得貼身伺候。”
顧晚想衝進廚房拿把刀弄死他。
她深吸口氣,盡力壓下心裡的怒氣。
“我很久沒回家了,我想回去看看。”
“你想要我伺候你的小情人,總得讓我回去看看家裡的情況,不然我不放心。”
“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在伺候的過程中走神,萬一一不小心把孩子摔了,或者是把冷水潑在你小情人身上什麼的,那我可不保證。”
伺候小三坐月子,也要看她有沒有那個命享受。
傅雲州冷冷的盯著顧晚,好像是在警告她。
如果她膽敢再說出一句話來,他會立刻把她打死丟出去。
還敢威脅他。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處境嗎?
好,好得很。
她想要回家。
那就去好了!
反正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良久,傅雲州終於開口:“給你一天時間,後天,我要在盛景花城見到你。”
傅雲州扯了扯領帶,起身冷哼一聲就走了。
好像這裡不是他的家,只是他談事的地方。
盛晚自嘲一笑。
看看,這就是她的丈夫。
她之於他,不過就是個伺候人的奴婢。
……
“顧晚那個傻子,她真以為咱們家要破產了,在顧家守了三年活寡,她還不知道其實自己是去給月月當下人備選的!”
聽到這句話,顧晚的心哆嗦了一下。
外面還下著雪,為了能早點回家,她天沒亮就起床,頂著風雪緊趕慢趕,終於到了家門口。
外面的雪很大,像是在她心裡結了一層冰。
顧淮笑了一聲,“說了多少次了,這件事我們自己知道就好,別口不擇言,萬一被顧晚聽到,她不去伺候月月怎麼辦?”
他的笑輕蔑又諷刺,卻帶動一家人的氛圍,所有人都笑起來。
顧晚站在門外,看著屋內的情景,她的眼眶紅了。
客廳裡,一張圓桌上擺滿了豐盛美味的早餐,顧父顧立強坐在最上方,旁邊是顧母葉笙,接著是按照順序從老大顧淮開始依次排下去。
中間空著一個位子,那裡屬於顧月然。
一家人分坐兩側,其樂融融。
而她……
就只配站在門外,孤零零的。
葉笙笑著給顧淮夾了塊魚,“就別提顧晚影響大家食慾了,趕緊吃完飯,我還要去看月月,說起來,月月的預產期就在這兩天了。”
顧立強也道,“閨女都要為人母了,我還有點不習慣。”
顧老二顧南立刻放下碗筷去廚房,“我讓張媽單獨準備了月月喜歡吃的,等會兒我們一起帶去,我也好想月月。”
顧老三顧北蹙眉,“顧晚現在應該知道傅雲州外面的女人是月月了,我們去的時候當心點?”
顧晚垂眸,攥緊拳頭,指甲掐入掌心,才讓自己冷靜。
然後,推門走進。
一陣寒意襲來,讓屋內原本熱鬧的氣息瞬間變得沉寂下來。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顧晚,她身形纖細瘦弱,穿著黑色棉質長款棉衣,長髮隨便挽起紮成一根馬尾辮,也沒化妝,腳踩黑色雪地靴,整個人顯得清湯寡水,沒什麼特點。
雖然她現在是顧家的女兒,可他們誰也不喜歡她。
要不是看在她可以照顧顧月然的份上,他們甚至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顧北質問,“你怎麼回來了?”
這裡明明是她的家,是她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可她的出現,就像是乞丐闖進了王子的盛宴。
好像她生來就該是顧月然的老媽子。
呵呵……說來好可笑,結婚三年,她居然才知道傅雲州的小三是自己的養妹,她還一直以為是那個結婚當日傅雲州帶回家的女人。
原來,那個女人只不過是個幌子。
一家人放下碗筷,都在用眼神質問她。
顧晚自顧自的去廚房倒了碗熱水,咕咚咕咚幾口喝完,她太冷了,冷到心都凍了一塊。
顧家人都不滿顧晚的做派。
“你又在鬧什麼?”葉笙擔心顧月然,只想顧晚趕緊回去。
顧晚把碗往後一揚,“啪”一聲,精緻的瓷碗摔成無數塊。
“顧晚,你發什麼瘋?”
顧淮怒斥道。
顧晚看向他們,眼中只剩下一片寒意,“顧家沒有遭遇經濟危機對不對?傅雲州的小三一直都是顧月然對不對?”
“孽女,你要做什麼?”顧立強一拍桌子,站起來。
“你能不能別作了,我們把你接回來,還給安排了那麼好的婚事,你有什麼不滿足的,難道你覺得離開傅家,還能嫁一個比傅雲州還好的男人嗎?”
“什麼叫小三?不被愛的才是小三,你別在這胡攪蠻纏。”
顧立強看著這個親生女兒,不知道她又要搞什麼么蛾子。
沒有人在意她的問話。
對他們來說,那都無關緊要。
葉笙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惺惺作態,“晚晚,媽媽知道你受委屈了,是我們對不起你,可顧家不能沒有傅家的支持啊!”
“顧晚,咱們家現在風雨飄搖,你能不能懂事點。”顧淮沉著臉,語氣不好,“月月就比你懂事,你就不能多和她學學。”
顧南道,“月月是我們的妹妹,再說了,她也是為了鞏固你在傅家的地位,才和傅雲州在一起的,現在反過來怪她,你良心被狗吃了?”
顧北也道,“顧晚,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你就別犟了,趕緊回去伺候月月,爭取讓傅雲州多給我們點錢才是王道。”
顧晚聽著顧家人的大道理,突然就笑了。
這群吸血鬼!
當初,他們接她回家沒多久,就說家裡經濟危機,只要她嫁給傅雲州,家裡就能順風順水。
她惦念親情,所以答應了他們,婚禮上,她甚至答應傅雲州的無理要求,幫他隱瞞小三的存在,還要和他扮演恩愛夫妻。
她當時感受到了欺騙,想一走了之,可顧家求她,說她要是不答應傅雲州的要求,傅家就會把顧家吞併,顧家就真的完了。
可沒有人告訴她,那個小三居然是顧月然,是顧家說已經趕出去的養女。
她的信任,她滿懷的親情,在這一刻,全都變成了尖刀扎向心口。
她只是為了伺候一個假貨而存在。
“你們剛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居然妄想畜生能長出良心。”
她冷眼掃在顧家人臉上,“一直以來,我都把你們當做親人,所以,我願意為了你們去籤那勞什子的合約,可你們呢,把我當成什麼了,當成是顧月然的一條狗嗎?”
她深呼吸,控制著不爭氣的眼淚,不許它落下來。
她對顧家人說,“傅雲州我不要了,你們我也不稀罕,從今以後,我與你們顧家再無瓜葛。”
顧晚說完,閉了閉眼,再睜開,腳步已經跨出,朝大門而去。
“顧晚。”顧立強喊住她,臉上佈滿寒意,“你當真冥頑不化,你知道你的選擇意味著什麼嗎?”
“知道,意味著我將離開你們這群畜生,重新做人。”
顧晚沒有回頭。
從前沒有顧家她能平安活到二十歲,以後沒有顧家,她只會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