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瑩想著,暫時在孃家借住完這個寒冬。
等過了這個冬日,她就帶寶兒離開,絕對不會賴在孃家不走的。
她在薛家的時候攢了點體己錢,藏在了床底下的磚頭縫了,但全拿給寶兒看病用了。
在身上躲避的日子,也是需要吃喝花銷,身上的錢早就所剩無幾。
如今她手上,也只剩下紋銀不足三兩。
若是能在孃家住三個月,她願意拿出一兩銀錢,作為她和寶兒吃喝所用,自是不佔孃家的便宜。
謝瑩也知曉,孃家不會給她便宜佔的。
她牽著寶兒的手,落魄的母子二人敲開了謝家的大門。
出來開門的是謝家三郎。
謝家三郎從小是在鄉下跟著奶奶長大的,後來到了讀書的年齡。
而那個時候奶奶年紀大了,一病不起,撒手而寰。
三郎就進城跟爹孃一起生活。
常年不在爹孃跟前,父母之情淡漠的很。
三郎能讀幾年書也是依仗著大姐嫁到了薛家。
得了薛家的恩情,入了薛家族學。
這恩情,三郎全記著,記著是大姐的好。
本事想著多說兩句,可院子裡傳來母親張氏的聲音,嚇的三郎頓時不敢言語了。
“三郎,是誰在外面?”
出來瞧見是謝瑩,張氏滿臉喜色,又哭又笑的。
“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孩子啊。爹孃知道你出事,滿大街的找你,我和你爹都準備好了錢,打算給你贖買回來。”
“這、這是寶兒?”
謝瑩瞧著母親抱著她哭。
她心裡奇怪了下,難道她娘突然間轉性了?
還是瞧她如今過的悽慘,頓時生了憐憫之心?
謝瑩覺著可能是後者,覺著娘還是疼愛她的。
她神情動容,與娘說了她和寶兒是如何求生存活下來的。
張氏眼神微動,眼神望著謝瑩的時候多了些異樣,很快就消失了。
她不能心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她心軟了,這家裡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下去啊?
“可憐見的,先回家住著。”
“有爹孃在呢,以後肯定給你找個好人家,可不能像薛家這樣,倒黴催的,得罪了京都權貴被抄了家。”
“我聽說,薛夫人上吊自殺了,那薛懷義……。”
張氏說起薛懷義,瞧了下謝瑩跟前站著的寶兒。
這孩子,是薛家的人。可與薛懷義長得,一點也不像。
但到底是在薛懷義兒子的面前。
張氏說話的聲音,壓低了些。
“我聽說薛懷義在流放的路上染病,就近扔在了城外採礦山上去了,他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怕是活不下去了。”
“瑩娘你聽孃的,安生的在家裡住著,等過段時間,給你找個好人家,你只管安心嫁過去。”
謝瑩皺眉,“娘,我如今帶著寶兒能嫁個什麼好人家?再說了,我也不想嫁人了。”
“但你和我爹放心,我在家裡不長住,過完這個寒冬,我帶寶兒出去討生活。”
她知道住在孃家不是長久之計。
本身她就有四個弟弟,將來成婚娶妻生子,家裡是住不下的。
更何況,她爹孃對她並無過多疼愛。
張氏卻忙說道,“你一個女人還帶著個孩子,去哪裡討生活啊?倒不如聽爹孃的話,爹孃能害你不成?”
張氏將謝瑩和寶兒帶到了家中。
未出閣前,謝瑩住的便是最小的南廂房。
那位置冬天寒冷,夏天悶熱,又窄又小,那屋子如今給了寡言少語的兒郎住著。
張氏大聲喊了二郎過來。
“整天跟個啞巴似的,喊你半天不動,快去將你的東西收拾挪走,跟三郎擠一張床上去,這房間給你姐姐和寶兒住。”
謝瑩滿臉歉意的看著二弟。
“二弟,我只是帶著寶兒借住一段時間,等明年開春,我就帶寶兒離開,將房間還你。”
謝二郎淡聲說道,“大姐只管住,房間並非是我的。”
他進屋將鋪蓋捲走。
並沒再說第二句。
寶兒抓著謝瑩的手,小聲問,“孃親,他好像不開心的樣子,是因為我們霸佔了他的房間嗎?”
謝瑩沒說話,示意寶兒也不要多問。
她看的出來,爹孃對二郎那是真的不關心,不呵護,不管不問。
謝瑩父親謝秀才知道謝瑩帶兒子回來,倒是出乎意料的沒反對。
謝瑩便是在謝家住了下來。
她為了不討人嫌,每天早上起來洗衣服做飯。
張氏也是覺著歡喜,女兒在家,她可是省心省事不少。
家裡是有一個婆子一個丫鬟,但家裡人多事兒也多。
丫鬟婆子做不完的差事,張氏都是要做的。
如今謝瑩回來,事情做的面面俱到,她可是省心了。
早飯之後,謝瑩抱了一些衣裳在院子裡漿洗。
瞧見謝二郎手裡拿著幾件髒衣服。
謝瑩抬頭看去,道了句。
“二郎,將你的衣裳一併拿來,姐姐給你洗了。”
“不用了,我都是自己洗。”
謝瑩起身來,接了謝二朗手上的衣服。
“我是你姐,我給你洗衣服怎麼了?這幾天我都沒見你去吃飯,為什麼不去?”
謝二朗:“娘說我不祥。瞧見我,諸事不順。不准我上桌吃飯。”
謝瑩微愣,爹孃的偏心她瞧的出來。
便是說道,“別人說是別人說的,你要相信自己才對,人定勝天。”
謝二朗不是很懂,但他知道,姐姐對他好。
他在這個家裡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謝瑩在孃家待了不半個月,她爹的小心思就顯露出來了。
張氏想著多留謝瑩幾日,好讓她過了這個輕鬆年。
但謝秀才在外賭了錢,欠了債。
要債的說了,再不還錢,就到家裡鬧。
謝秀才可不敢毀了自己秀才老爺的好名聲。
那天晚上,謝瑩覺著爹孃有點奇怪,桌子上的食物豐盛,卻不見幾個弟弟。
平時家裡做了什麼好吃的,自然是少不得大弟和小弟。
但今日晚上,只有她和寶兒以及爹孃。
娘說,瞧她這段時間做事辛苦,寶兒還小,特意給他們買了一隻燒雞來補補身體。
她娘說著,將雞腿給了寶兒。
謝瑩看著兒子吃的香,心裡也高興。
從小在薛家吃著山珍海味長大的寶兒,如今想吃個雞腿,都是奢侈。
她的一時鬆懈,便是著了親爹孃給下的道兒。
喝完娘煮的甜湯,謝瑩昏了過去。
耳邊傳來寶兒哭著喊孃親的聲音,謝瑩想要抓兒子的手,卻觸碰不到。
就在這時,門猛地一下被推開。
寶兒看著門外站著的人,上前跑了過去。
“二舅舅,我娘死了嗎?”
張氏看著謝二,呵斥說道,“二郎,你這是要做什麼?我告訴你,我和你爹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兄弟幾個。”
謝二朗怒聲呵斥,“自私自利,賣掉我姐一次,現在還要再賣第二次,你們可真是狠毒的爹孃。”
“你們敢碰我姐一下,看我不劈了你們。”
謝二郎今年也才剛十七歲。
因為常年的缺吃少喝,謝二朗的個頭並不多高。
他想要帶走謝瑩,拼盡全力,也是沒辦法。
謝秀才罵了句,狗崽子。
喊了李老爺家的家丁,將謝二朗給死死的按在地上。
“你們會遭天譴的,那可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啊。”謝二朗匍匐在地上,嘴裡叫囂的喊著。
卻被親爹一腳是踢到了臉上,將他踢的滿嘴都是血。
謝二朗依舊梗著脖子喊著:
“你們已經賣過她一次。如今她丈夫發配,婆家全無,已經可憐至極,你們竟然還捨得再賣她第二次。”
“娘,您也是女人,您就不心疼她半點嗎?”
謝秀才冷聲說道,“什麼親生不親生的,我拿她當親生的,那就是親生的。我若是說她不是親生,那就是個玩意兒。”
張氏是有點心軟。
“老爺,好好的跟她說。瑩娘心善,是會答應的。別傷害她。”
雖說不是親的,但的確是一手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