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泥瓦匠正在庫房裡頭拉胚子呢,他兒子小瓦匠給河嬰挑的鐵鍋,按河嬰的要求,拿的最小號,十八個銅板。
還允許河嬰拾倆殘次碗帶回家,河嬰又花了一文錢買兩雙竹製筷子。
兩斤五花肉還泡在水裡保鮮呢,怕以後天熱放臭了,河嬰把他們全切了倒進鐵鍋裡煉油。
隨著火溫升起,五花肉刺裡啪啦地在鐵鍋裡躁動,淺黃明亮的油汁緩緩被榨出來了。
河嬰嘴角的弧度逐漸上揚,不停地翻著五花肉,每看到滴滴油出來,眼眸就會不自覺一亮。
趙小魚正用柴刀切野草,和麥麩,再摻在一起喂小雞,斑鳩。
楊大娘家下地回來了,由於兩家就一牆之隔,還是那種才到成人腰間的土牆,所以河嬰煉肉油的場面被他們瞧見了。
“大娘,我想向您買顆白菜,再買幾塊紅薯可以嗎?”河嬰站起來,說。
楊大娘不以為意,“不過一顆白菜,幾塊紅薯,又不值啥錢,說啥買不買的,阿龍,去給嬰娘挑顆大的。”
“哎!”
阿龍放好鐮刀,紅著臉去了,片刻,就抱著大白菜和五塊大紅薯給河嬰送來,言簡意賅,憋的臉通紅,“給!不要錢!”
河嬰哪裡肯依,可對方堅持不要,趙小魚福至心靈,目光放在了最後兩枚鳥蛋上。
一手握一個舉給阿龍,“哥,這是我撿的,你拿回去給阿花和阿虎吃,補補身子!”
阿龍一愣,竟然是斑鳩蛋!!不是,這玩意兒這麼容易撿嗎?
怕他不收,河嬰將鳥蛋塞給站他旁邊流著鼻涕口水,眼巴巴的阿虎了。
阿虎小手握著斑鳩蛋,眼露“兇”光,邁著小短腿往廚房跑……
阿龍:……
河嬰心滿意足地抱著紅薯,讓趙小魚抱著白菜離開了,趙小魚忍不住回頭看,剛好撞進阿龍失落的眉眼中。
得找個機會好好和阿龍談談,既已看出阿龍心思,就不會坐視他這種心思的瘋長。
趙小魚握了握小拳頭。
河嬰勾著唇洗大白菜,滿是繭子的手輕輕掰著白菜梆子,細緻入微地清洗著每一瓣白菜葉,出浴後的瓣瓣白菜葉水靈剔透,兩個孩子吃,她只切了四瓣……
扔進鍋裡和五花肉,煉出的油一起嘩啦啦的翻炒著,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肉香和清新蔬香……香味中的河嬰唇邊笑意濃郁。
趙小魚安靜看著她,童真的大眸裡閃爍著幸福和欣賞。
瓦罐咕嚕咕嚕冒著熱氣,河嬰掀開蓋,綿軟白紅薯的輕甜味溢了出來,趙小魚捂著唱歌的肚子,河嬰笑了笑,讓他拿碗盛粟米紅薯粥。
兩個孩子對坐在星光下,分食著五花肉炒大白菜,清脆綿柔的白菜和五花肉瞬間填滿了整個口腔。
趙小魚趕緊呷了口粥,染了紅薯的粥不但呈濃白色,還沁了絲絲縷縷的輕甜……清新的沖刷著口腔,唔,好好次……趙小魚掖了掖嘴角……
“慢點兒……”河嬰笑著給他夾菜肉,滿足地看著他急哄哄的吃相。
吃完飯,趙小魚還搶著刷碗刷鍋,河嬰要搶過來,反遭他兇巴巴嘟嘴,“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分擔的嘛。”
“好好好……”河嬰唇邊掛滿了寵溺又動容的笑意。
洗刷好了,河嬰幫他歸置好碗筷,瓦罐和鐵鍋,放鐵鍋時,河嬰的動作有多輕,表情又有多虔誠!
夜空星光璀璨,趙小魚點了油燈放進燈籠裡,和河嬰牽著手出去,密切關注著他倆的阿龍問,“你們幹什麼去呀?”
“帶嬰娘去柱子家把脈。”趙小魚緊緊牽著她的手,滿眼警惕地看著阿龍說。
河嬰疑惑地看著趙小魚,雖不明白小魚為何對阿龍充滿警惕,但疼愛小魚的心,令她多了幾分對阿龍的偏見。
定是他做了什麼事惹到小魚了。
本來就敏感脆弱的阿龍哪裡察覺不出姐弟倆的冷淡疏離啊!無措地搓著麻褲邊,訥訥點頭,“你……你們慢點兒,注…注意安全。”
“謝謝阿龍大哥。”趙小魚牽緊河嬰的手,右手提著燈籠,河嬰推開籬笆門又栓上,兩個孩子配合默契地走了。
柱子娘在廚房刷鍋,柱子抱著幾歲的妹妹哄著,柱子爹正挑燈讀醫書。
“叔,你再幫嬰娘把把脈吧,看看吃了幾天藥,又吃好的補了身子,你來看看效果咋樣?”
柱子爹放下書,招呼他倆進來,從楠木醫箱裡掏出脈診,河嬰送上手腕。
“叔,咋樣?”看著柱子爹雙眉緊蹙,食指中指緩慢地在嬰娘脈搏上反覆試探,趙小魚的心也揪了起來。
河嬰睫羽輕顫,面上依然平靜,心海卻掀起波瀾,我……我不會有事吧?我若有了事,小魚還這麼小,該咋辦?
迎上小姑娘不安的目光,和小男娃熱切的詢問,柱子爹收了二指,搓著拇指說,“你姐姐身體好多了,我觀她氣色,也沒之前那麼虛了,不過,防病如防兵,雖有好轉,也不可掉以輕心,平日還是得吃好休息好!別再像以前那樣死命幹了!不用喝藥了,平時多養養就好了!”
兩個孩子猛地鬆了氣,河嬰打開荷包,掏出了五枚銅板給柱子爹,“麻煩叔了,我平日會注意的。”
“嗯。”柱子爹收下錢,之前給過倆孩子免費了,這次就不想免了,畢竟他也有一家人。
趙小魚壓不住的笑牽著河嬰離開,河嬰卻沒那麼開心,今天才從屠戶娘子那結了三十文,現在就剩六文了。
“錢沒了再賺就是,只要咱身體好,還愁賺不到嘛!”趙小魚拍拍她的手,又捏捏她的唇角,軟聲哄著,“笑一笑嘛!笑一笑!”
河嬰“噗嗤”一聲笑了。
回家後,趙小魚舉著燈籠,河嬰從裡頭栓緊門。將僅剩的六文錢放進貓頭綠罐中,河嬰又把它們統統倒出來,數了數,四百八十八……
明天再割十簍豬草,存款就能上五百了!嬰娘,努力呀!河嬰抱著貓頭綠罐閉眸打氣道。
趙小魚佯裝要去上廁所,實則爬進了楊大娘家,知道阿龍住在西廂房,他窩著身子踱到了門口,輕輕敲了一下。
“誰啊?”阿龍放下木劍,趿拉著草鞋過去,“是阿虎嗎?”
“是你?”維持著開門的狀態,阿龍忍不住朝趙小魚身後掃了掃,旋即臊眉搭眼,蠻失望的。
“阿龍大哥,不請我進去坐坐嗎?我要和你談談關於嬰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