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楊大娘又聊了會兒,河嬰就要提著陶罐離開了,並且和以前一樣,楊大娘家幫她割了小麥,她會給楊大娘一畝地的收成做報酬的。
“嬰娘,你們路上慢點兒,回家多休息,別擔心,地裡的事有我們家呢。”阿龍咂咂嘴,鼓起了莫大勇氣囑咐道。
莫說河嬰意外了,就是他家人都震驚地看著這個悶葫蘆,咋回事?突然長嘴了?
阿龍靦腆地摸摸後腦勺,黝黑的臉龐隱隱發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抄起鐮刀走遠了些。
“好,謝謝阿龍大哥。”河嬰微笑轉身,伸手去牽趙小魚。
趙小魚天真的瞳眸掃了下半大小子阿龍,滿眼的警覺。他可不是什麼真五歲,哪裡瞧不出這裡頭的少年心事!
緊緊牽著嬰孃的手,腮幫子鼓囊囊的,河嬰幾次低頭無意瞥見,都忍不住染了笑意,生生忍住了要戳一戳的想法……
阿龍忍不住回頭看,胸口就跟揣了兔子似的砰砰跳。
’你光把她放心裡有什麼用,她又瞧不見,村裡誰不知她是那個小屁孩的童養媳?‘
’真是可笑,咱們大鄭女子十四可議親,男子得到十六!待她十四時,那屁孩子才九歲!等屁孩子到了婚配年紀,她可就成老姑娘了!哎~你忍心見她受苦嗎?‘
趙三郎昨晚的話還言猶在耳,阿龍猛擦了腦門汗,青筋微凸的手背緊攥麥莖,嗏嗏嗏地割得無比利索,再看這一身因常年勞作才有的腱子肉,怎麼著也能為她撐起一片天啊!
阿龍眸珠微動,幻想著跟河嬰成親,他照顧她的畫面,忍不住喉頭滾動,雙目發紅……
“小魚,不高興?”
回到家,無比在意這孩子情緒的河嬰,匆忙放下空簍筐和陶罐,蹲下輕捏了一下他肉鼓鼓的兩頰,柔聲問。
趙小魚搖搖頭,“沒有,就是在想如何處理斑鳩。”
“這些天都逢集,我們有時間了去鎮上賣掉怎麼樣?“
“好!換錢好!”趙小魚重重點頭,河嬰進屋將屠戶大娘給的兩文工錢放進貓頭綠罐裡。
又去熬草藥喝,她喝了藥就開始犯困了,趙小魚讓她躺床上睡會兒,他在一旁守著。
直到她閉上眼,趙小魚才躡手躡腳的出去,安頓好斑鳩,又拿了新麻袋塞簍筐裡,背上推開了籬笆門。
趁村民都在地裡忙著,準備再去小樹林打斑鳩,這會兒那五個半大小子也不會來,他們一般都是早上出太陽和晚上落太陽時來,這中間的時間他們要幫大人乾地裡活呢。
就像阿龍,就是那五個大孩子之一,只不過他太沉默了,沒啥存在感,要不是今日示好嬰孃的意圖太明顯,趙小魚還想不起這號人吶!
小拳頭一攥,趙小魚拉開了彈弓,抬頭目光警覺地尋找斑鳩的身影,要強大起來,保護好河嬰不被人覬覦!
不過這次兩個時辰才打了五個斑鳩,趙小魚抿唇,樹林子小,沒什麼大收穫也很正常,用草藤拴住五雙鳥腿塞進簍筐的麻袋裡,背上往阿虎說的有龍葵的地方走去。
這是兩間破敗廢棄的茅草土屋,位於村尾,破落土牆下的綠茵密密麻麻的,甚至荒廢的院子裡也長瘋了滿院綠色。
趙小魚噠噠噠地奔過去,滿眼都是驚喜,雀躍,歡快地像只小奶貓掉進魚袋裡一樣,簍筐一放,拎起另一隻麻袋,小手不停地摘著龍葵黑豆扔麻袋中。
一邊摘還要防備著有無過路人,不過據阿虎說,村裡其他幾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也知道這有黑豆,也都摘了一胸兜吃,估計一吃就跟阿虎一樣放棄再來摘的念頭了。
小孩子不知事不識貨很正常,沒想到村民們也都不認識龍葵?柱子爹一個赤腳大夫也不認識嗎?
趙小魚膽戰心驚的摘著,還不忘瞎琢磨,也許是因為古代醫學落後,文盲率又高的嚇人,所以他們才不知這是龍葵?這能當藥吧?柱子爹又是自學的中醫,略懂皮毛,很可能連他這個現代人的芯兒懂得多都沒有……
這樣瞎琢磨著,不知不覺就摘了大半袋子了,貪多嚼不爛,再多就背不動了,差點兒又忘了現在這小身板才五歲!
費勁吧啦地塞進簍筐裡,趙小魚蹲下咬牙背起對他現在而言,沉甸甸的簍筐,躬著腰,幾步一歇的往家回。
到家太陽都快落山了,本以為嬰娘早就醒來正在門口等自己呢,沒想到嬰娘還在熟睡。
趙小魚喘著氣放下簍筐,倆腿癱在那歇會兒,就去給小雞和麥麩,並摻了點兒昨晚帶回來的野草切碎,給它吃,現在有十二隻斑鳩了,趙小魚把它們的翅膀都剪了,拴在雜房裡,怕放院子裡被一牆之隔的楊大娘家瞧見了。
一瞧見,肯定會被人問東問西的。
小雞崽看見趙小魚端著食來,高興的倆腿直蹦噠,漆黑圓溜溜的眼別提多亮了,給它吃了點兒,其餘的拿去喂斑鳩了,可不能讓斑鳩餓著,再瘦了就不值錢了!
河嬰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窗外已經漆黑,院中又隱有火光……
小魚……她立馬坐起來,心頭一陣慌,忙下床穿鞋跑出堂屋,就見院中那小小的身影正托腮守著瓦罐,聽見動靜,還扭臉揚起大大的笑,說,
“嬰娘、肋排湯快好了!”
隔壁楊大娘家也響起了鍋碗聲,還冒出了肉味兒,阿龍抱了顆白菜站在牆頭探著腦袋,趁著夜色大膽道,
“嬰娘,小魚,你們吃菜。”
趙小魚原本笑著的臉突然耷拉著,察覺到他這細微的情緒波動,河嬰雖困惑,但還是敏銳地聯想到可能與阿龍有關。
“謝謝你,阿龍哥,你的好意我們領了,還是拿回去自家吃吧。”河嬰有禮貌的婉拒,無功不受祿,哪能好意思接受人家的饋贈啊。
阿龍愣了下,剛冒頭的觸鬚差點兒縮回去,可又一想趙三郎說過,臉皮不厚是娶不到媳婦的,他就又冒頭來。
“明天逢集,地裡活兒差不多了,夏祭也快到了,我家菜長成了,明個準備租個驢車帶著阿花去鎮上賣菜,你和小魚也去吧?你們看看有沒有需要買的東西?”
“沒事兒,謝謝你,我明天還要去柱子家看看身體,可能沒辦法跟你們一起了,抱歉……”河嬰低下了頭,略帶羞慚的說。
本就靦腆的阿龍,連遭兩次拒絕,揚著的小臉跟霜打的一樣,臊眉耷眼的胡亂點頭,就抱著白菜走了。
趙小魚心情不錯的盛肋排湯,還將僅剩的兩枚斑鳩蛋二人平分,星辰熠熠之下,兩人把碗和瓦罐都喝得乾乾淨淨。
滿足的摸著圓鼓鼓肚子,趙小魚打了飽嗝兒,不停回味著肉湯滋味,嬰娘點著油燈去刷瓦罐和碗。
晚上,兩人躺床上欣賞著外面星光,氣氛安詳極了,趙小魚心安的很,前世和奶奶相依為命時,她就常常幻想要是有個同齡的姐妹就好了,不是奶奶不夠好,而是年齡差太大,有代溝,玩不到一起,更說不到一起,所以童年和少年時期,她真的太孤獨了!
望著夜空一眨一眨的那顆亮星,仿若和奶奶一起時的鄉下夜色一般,霎時,趙小魚的心溫柔極了,側頭看河嬰,見對方燦如星辰的眼中似水一般柔軟,趙小魚心更軟了。
奶奶,我好想你,你在天上可以放心了,我在異世界有了相依為命的親人了,還是差不多大的,她好好哦!
我又有親人了!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趙小魚一個激動撲到河嬰懷裡了,好開心啊,雖然日子清貧,但這種心的滿足感比前世買房還要快樂呢!
河嬰雖不知這孩子怎的突然情緒就激動了,但還是溫柔地抱住了他,輕輕拍著背哄道,“睡吧,明天還有事呢,小魚乖。”
“嗯嗯,嬰娘,我們一起睡吧,看看能不能進同一個夢裡。”趙小魚嘿嘿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