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蘭的目光,又落在了埋頭吃飯的兩個兒子身上。
瞧瞧這倆小子,一個比一個壯實,吃飯都快把腦袋埋進碗裡了!
她心裡,頓時湧上一股自豪感。
這可是她王翠蘭的兒子!
將來,都是要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再看看許甜甜。
慢條斯理地吃著,細嚼慢嚥,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子優雅。
活脫脫一個大家閨秀的模樣!
王翠蘭心裡更美了。
這才是她王翠蘭的女兒!
就該是這個樣子!
至於許甜甜這“大家閨秀”的氣質,是偷了別人的人生才換來的,王翠蘭壓根就沒想過。
她甚至還覺得,這是老天爺開眼,把這麼好的女兒送到了她身邊!
看著眼前這“其樂融融”的景象,王翠蘭也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
她忙拿起自己的粗瓷大碗,跑到灶臺邊,準備去鍋裡添點玉米糊糊。
可當她掀開鍋蓋的那一刻,整個人都傻眼了。
鍋裡,乾乾淨淨,別說玉米糊糊了,連個水星子都沒有!
要知道,她今兒個做飯的時候,可是特意多放了些玉米麵!
就怕孩子們吃不飽!
可現在……
王翠蘭的臉,頓時僵住了,一陣青一陣白。
這……這飯都哪兒去了?
許甜甜見王翠蘭拿著個空碗,呆愣愣地站在那裡,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不是許甜甜嫌棄,她當真是覺得許家幾個兄弟就像是個飯桶一樣。
每次添飯,恨不得捧著鍋吃。
她眼珠子一轉,立刻端起自己面前那碗還剩下小半碗的玉米糊糊,笑眯眯地朝王翠蘭走了過去。
“媽,您還沒吃呢吧?這是我特意給您留的,您快吃!”
許甜甜一邊說著,一邊把碗遞到了王翠蘭面前。
全然不提自己的嫌棄。
那乖巧懂事的模樣,任誰看了都得誇一句。
“還是甜甜心疼媽!”
王翠蘭接過碗,心裡那叫一個熨帖。
她就知道,自己沒白疼這個女兒!
回來這麼久,回回都心疼她這個當媽的,碰見什麼好東西都要分給她一半。
推都推不掉。
許甜甜的一番話,卻讓一旁的許武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他可是親眼看見好幾次,許甜甜偷偷溜到國營飯店去開小灶!
這會兒,又裝模作樣地把她自己嫌棄的玉米糊糊給王翠蘭吃!
這些話也就哄哄他媽。
不然鬼都不信。
真是虛偽!
許武雖然也不喜歡沈月見。
覺得她太膽小怕事,整天跟個受氣包似的。
但相比之下,他更討厭許甜甜這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
吃過飯後,許武抹了抹嘴,起身去上班了。
許武是中專生,畢業之後分配在供銷社當會計。
許甜甜和許威,則是去學校。
許威是去初中,許甜甜則是高中。
許志軍則把王翠蘭叫進了臥室。
……
許志軍率先進了屋。
王翠蘭緊隨其後,反手“吱呀”一聲把門關上,還落了鎖。
“志軍……”王翠蘭的聲音帶著顫,像是受了驚嚇的小獸,緊緊攥著許志軍的胳膊,“你說……月見她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麼?”許志軍眉頭緊鎖,明知故問。
“就是……就是她不是咱親生的事兒!”王翠蘭急得直跺腳,“她今天在醫院裡,話裡話外都透著不對勁!還問我……問我這些年為啥對她那樣……”
王翠蘭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低了下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許志軍聽完,眉頭皺得更緊了,像山巒一樣溝壑縱橫。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忽然,他緊鎖的眉頭又舒展開來,像是想通了什麼關節。
“她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許志軍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咱家也是受害者!當年抱錯孩子,又不是咱的錯!”
“可是……”王翠蘭還是有些不放心,“她要是嚷嚷出去,咱家的臉面往哪兒擱?你在廠裡還怎麼抬得起頭?”
“她嚷嚷?誰信?”許志軍冷哼一聲,“這些年,咱家除了讓她乾點家務活,也沒虧待她什麼!頂多……頂多就是不佔理罷了!”
許志軍頓了頓,又說道:“再說了,現在她還在醫院裡躺著呢,你可得給我好好照顧著!”
“啊?”王翠蘭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志軍,你這是啥意思?”
“你傻啊!”許志軍敲了一下王翠蘭的腦袋,“她現在可是咱家的‘擋箭牌’!你得讓她吃好喝好,讓院裡那些長舌婦都看看,咱家可沒虐待她!”
“可……可家裡的糧食……”王翠蘭有些心疼。
“糧食重要還是我的前途重要?”許志軍瞪了她一眼,“你可別犯糊塗!等熬過了這一陣,我升了職,還怕沒你的好日子過?”
王翠蘭一聽,也覺得有道理。
她咬了咬牙,說道:“行!我聽你的!不就是幾口糧食嘛,我省省就出來了!”
“這就對了!”許志軍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拍了拍王翠蘭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別太委屈自己了,等這事兒過去了,我給你買新衣裳!”
“嗯!”王翠蘭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兩人的談話,到此告一段落。
殊不知,門外還有一個人,把這些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這個人,就是許甜甜。
許甜甜原本打算去國營飯店開小灶。
結果剛走到門口,才發現自己忘了拿錢票。
她只好又折了回來。
誰知,剛走到父母臥室門口,就聽見了裡面傳來的對話聲。
許甜甜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她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被屋裡的人發現。
許甜甜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親生父母,竟然早就知道沈月見不是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