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苑。
秦城有名的高檔別墅區,有資格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
低調奢華的黑色豪車駛入小區,車內,副駕上的謝斐將一份文件袋向後座遞去,“這是我從陳老那裡拿到的,已經核實過,沒問題。”
從沈家離開之後,他便立刻去了陳家,向陳老爺子詢問了一些關於沈明姝的情況,並要來了這份親子鑑定書。
沈遲言接過,翻開親子鑑定的結果:經鑑定,沈司辰先生與沈明姝女士為父女關係的概率為99.9999%。
他的表情並不意外,問道:“陳老怎麼說。”
謝斐表情有些複雜地道:“夏氏夫婦十九年前在安城附近撿到的‘夏姝’,他們夫婦二人一直沒有孩子,就收養了她,並把她交給遠在泉村的老父母撫養,‘夏姝’從小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初中畢業後進了當地一家小廠子打工。”
“這些是陳老在泉村收集到的資料,本地人都可以證明‘夏姝’的身份。”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
但是,如果資料是真的,‘夏姝’從未離開過南洲,那麼在西洲和他們相處了八年的人,又是誰呢?
謝斐沉默片刻,又說:“當年姝姐來學院的時候,我看過陸院長那裡的資料,她的確是南洲人,陳老這份資料上關於她被收養的身世應該是真的,只不過……”
他皺眉道:“她在西洲的那段經歷被抹去了。”
而且依照這份資料來看,沈明姝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在偏遠山村長大的普通女生,安靜懦弱,涉世不深,從未離開過泉村。
沈遲言垂眸看著手中陳老調查到的資料,上面貼著一張照片,女孩精緻白皙,眉眼漂亮得過分,唇角揚起一抹淺笑,一如他記憶中的模樣。
想起在老宅和沈明姝相見的時候,那張精緻漂亮的臉上也帶著盈盈笑意,神情淡定自若,見到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意外。
應該早就知道他和沈家的關係,有備而來。
思及此,沈遲言合上文件,抬手掐著眉心,久違地感到了一絲頭疼。
車子在一棟別墅前停下。
這裡是沈遲言名下的一處房產,離沈氏集團比較近,平時加班不方便回老宅,就會住在這兒。
兩人下車,步入院子。
謝斐跟在沈遲言身後,思索著開口:“哥,你也不用太擔心,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你和姝姐失散四年,就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要你們重逢——”
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動作猝然一停,雙眸緩緩睜大,臉上緩緩浮現出幾分驚恐。
沈遲言進門的腳步也猛地頓住。
偌大的客廳裡,沙發上安靜地坐著一道清瘦的身影,長腿交疊,姿態散漫且慵懶,冷白漂亮的手裡正嫻熟地轉著一把匕首,刀身雪亮鋒利,泛著寒光。
聽到動靜,沈明姝抬起那張精緻白皙的臉,神色平靜,眼角眉梢卻浸著冷意,她笑著問道:“回來了?”
三個字,語調稀鬆平常,卻聽得人心驚膽顫。
“……”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剛才在資料上見過的人轉眼間就出現在面前,沈遲言站在玄關,安靜地看著她,有些沉默。
良久,他開口問道:“不是說去見朋友了嗎?”
語氣如常,並沒有對她突然出現在這裡表現出過多驚訝。
已經震驚到石化的謝斐生硬地轉過頭,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哥,你好淡定。
沈明姝輕笑一聲,手裡動作驀地一停,雪亮的刃尖精準地對上他,寒意凜然,她慢悠悠開口:“是啊,來見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她不經意地加重了最後三個字。
謝斐抖著石化的身體,頭皮發麻地看著她拿匕首指著沈遲言,聲音發虛:“姝姐……”
看這架勢,哪裡是來見老朋友。
分明是來尋仇!
沈明姝平靜漠然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語氣冷淡:“這裡沒你的事,滾。”
謝斐覺得雙腿發軟:“可,可是……”
他怕現在走了,明天就會看到沈家三爺橫死家中的新聞掛在熱搜上。
沈明姝的聲音冷漠到可怕:“要麼滾,要麼……”
“這麼多年不見,我陪你練練?”
“……”
謝斐這下沒有一丁點猶豫,把文件袋往沈遲言手裡一塞,忙不迭貼著牆根滾了。
走之前還不忘貼心地給他們兩人關上了門。
沈遲言:“……”
偌大的房子頓時陷入沉寂,沈遲言在原地默了片刻,抬腳走了過去,彷彿沒看見沈明姝手裡那把泛著森然寒光的匕首,面不改色坐在了她的對面。
鼻間敏銳地察覺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酒氣,他動作一頓,不著痕跡地向旁邊看了一眼,問:“等多久了?”
沈明姝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裡的匕首:“不久,四年而已。”
“……”
猝不及防被刺了一下,沈遲言垂下眸子,啞了聲。
沈明姝淡漠的目光落在沈遲言那張深邃俊美的臉上,緩緩啟唇道:“小叔叔,我這次來,是有一件事想請教一下你。”
聽到她這個稱呼,沈遲言眸光顫了顫,心底有些異樣。
“……什麼?”
“一個早在四年前就被監察署宣佈確認死亡的人,為什麼現在會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面前?”
沈明姝:“嗯?顧遲哥哥?”
這個久違的稱呼一齣口,空氣頓時陷入死寂。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沈遲言眼睫輕顫,垂下雙眸,臉上情緒莫名。
已經很久沒聽見她這麼叫他了。
良久,他抬起頭,黑如深潭的眸底染上一抹歉疚,對上她冰冷漠然的目光,他聲音艱澀:“對不起。”
聽到這三個字,沈明姝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眼底愈發冰寒。
她看著沈遲言,目光沒有任何溫度,聲線涼薄:“和我玩死遁,開心嗎?”
沈遲言渾身一僵。
“四年前你葬身大海,屍骨無存,我不信,拼命地跟著搜救隊一起去撈你,想證明你還活著,可是沒有用,我找不到你。”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逼著自己接受你已經死了的事實。”
她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說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這些話語卻猶如利刃般直刺沈遲言的心臟。
“顧遲。”
沈明姝一字一頓,聲音森寒:“當年我像個傻逼一樣大鬧你的葬禮,你躲在角落裡看戲看得是不是很爽?”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她瘋了。
“我好不容易相信你死了,結果呢?”
他搖身一變,改名換姓成了南洲第一世家沈家的沈三爺,清冷矜貴,赫赫有名。
而她認識的那個顧遲,從此消失在這世上。
“知道時隔四年我再次見到你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嗎?”
沈明姝咬著牙冷笑,手腕一轉,匕首狠狠扎進沈遲言面前的茶几,刀身細微震顫,大理石材質的檯面猝然出現幾道裂紋。
“既然都死了這麼多年了,不如再死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