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開始準備認親宴了。真假千金抱錯的劇情難得一遇,這注定是一場盛大的宴會,吸引了南城豪門世家和新聞媒體的目光。
家裡每天嘈雜又熱鬧。與之格格不入的只有楊珍珍。她有太多的疑問,未來更是陷入一團迷霧,看不清前路和歸途。姜檸不是沒有約過楊珍珍,但後者不願意出門,不想見人。
閉門不出的楊珍珍像是快要撐破的氣球,在又一次聽到錢安安賣慘道歉的話後,終於撐不下去。她擔心繼續憋著,自己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距離認親宴開始還有三天,楊珍珍應下姜檸的邀約。
姜檸很忙,大學生的寒假長些,但要做的事情卻很多。
他們學校的獎學金並不單單以成績論排名,而是對學習成績、道德品質、思想動態、社會實踐、社團活動等各方面的綜合考量。為了爭取年度優秀學生和獎學金,她需要在假期積攢社會實踐經驗。
姜檸今天上午在地鐵站做志願者引導乘客,下午要趕去一個行業協會組織的企業經營沙盤演練和經驗分享沙龍活動當工作人員,只能中午和楊珍珍約個飯了。
她們就近約在地鐵站旁的茶餐廳。港式風格的裝飾復古精緻,姜檸掏出手機拍了幾張有趣的擺件,熟練地掃碼點餐。
“珍珍姐還是老三樣嗎?”
楊珍珍點頭,手上把玩著插瓶玫瑰,視線卻沒聚焦,神思恍惚。
自從上次送楊珍珍回楊家,他們也有近一週時間沒見了。比起上次見面,楊珍珍無疑又瘦了一圈。這種瘦是體現在精氣神上的,楊珍珍身形清減、情緒低落,顯然狀態更差了。
點完餐,姜檸把可憐的玫瑰解救出來。
楊珍珍收回手,修長的手指交疊著,規規矩矩的。“檸檸,謝謝你。”
“和我還要說謝謝呀?”姜檸笑道,“小時候是誰說要保護我的?把扯我辮子的壞蛋全部打跑了。”
她們年齡差了五歲,讀書時的交集少,成為閨蜜實屬緣分。
姜檸很小的時候被送去學過一陣跳舞,少年宮裡有討人厭的男孩子,見小姜檸的髮辮梳得漂亮,仗著身高差手欠要扯。那天的楊珍珍剛巧去少年宮排練,路過見到了,一群小學生裡只有她站了出來,惡狠狠地打掉了男孩的手,把人追打出了少年宮門口。從此楊珍珍在少年宮威名遠揚,姜檸也成了絕不可以扯辮子招惹的女孩。
她們順理成章地成為朋友。俗話說三歲一代溝,但她們卻有聊不完的話題。雖然因為年齡差不常見面,卻會在旅遊時給對方寄特色明信片、假期相約探店打卡、圈子裡有八卦第一時間想起對方。
楊珍珍想起當年的“壯舉”,忍不住搖頭,“要不是抽條快,哪裡打得過。”
“但我永遠記得,你站在我身前的樣子,特別有安全感。”
姜檸幾乎是一瞬間就喜歡上這個勇敢、漂亮的小姐姐。那會兒的姜檸嘴甜得很,拉著楊珍珍左一句仙女姐姐右一句童話公主,從此牢牢跟在楊珍珍身後。
楊珍珍:“現在是你站在我身前了。”
“我們之間不分誰前誰後的。”姜檸擔憂地看著楊珍珍,問道:“你最近怎麼樣?家裡還好嗎?”
楊珍珍:“你知道的,家裡在準備認親宴,挺忙的。”
“叔叔阿姨呢?”準備一場宴會未必需要親力親為,何況楊澤明和唐倩都有產業要打理。
“他們……”楊珍珍搖頭,“我見不到他們。嗯,或者說,他們似乎不想見我。”
楊珍珍其實找過父母很多次。
她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了。
然後呢?
她要怎麼辦?
離開楊家嗎?
沒人告訴她要怎麼做。楊澤明和唐倩藉口籌備宴會躲著她,顯然也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段關係。
“我很困惑,因為我沒辦法怨恨任何人,我的身世就是一場意外。”
楊珍珍給姜檸緩緩講述二十四年前的真相。
二十四年前,楊氏夫婦迎來期盼已久的女兒。因著是早產,唐倩的身體不好,身邊離不開人,楊澤明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妻子。而為了保證不打擾妻子休息,楊澤明請了月嫂和護工帶孩子。
早產兒黃疸常見,但出現太早並不是普通症狀,醫生建議照藍光治療。
月嫂抱著楊氏千金去照燈。治療時間長,快結束時,月嫂想著治療室有楊家請的專屬護工照看,怕等會兒孩子哭鬧不能離人,提前去了廁所。去之前特意囑咐護工要不錯眼地看著。
恰巧這時治療室來了一對夫婦,男人動作粗魯地放下孩子就開始吵。男的說這孩子淨花錢,生下來就連累人丟了工程,是個掃把星。女的額間還纏著月子髮帶,但中氣很足,回罵是男人自己不爭氣,喝酒把自己工程喝沒了,狗屁的垃圾怪到女兒身上。
此時治療結束,護工忙著看熱鬧,直到聽見孩子哭才回神,發現孩子不停扯著腕間的帶子。她檢查孩子的手,見腕帶太緊勒肉,而一次性的腕帶沒法調整長短,只好扯斷拿去護士站重新打一個。走之前,護工將孩子抱到外間的穿衣室。
走出治療室時,護工和這對吵架的夫婦打了個照面。男的要面子,見有外人在,手一甩走了。女人放聲便哭,叫來護士把孩子抱進去。
護工還隱約記著,那護士看了治療單,讓女人先去交錢,拿著付款憑證回來,孩子可以先放這裡看著。女人罵罵咧咧地摸口袋,裡頭什麼都沒有,只能往醫院門口去追人。
沒人注意到,這個被抱進治療室的孩子,腕間空空如也。
治療室門口掉落一小截腕帶,是孩子父親發脾氣不耐煩間扯落的。
後來的情況沒有監控,一切都是推測。
兩個腕間沒有腕帶的孩子,因照燈治療被脫掉的包被,手腕間都有腕帶殘留的痕跡。一個是因腕帶太緊被勒的,一個是因粗暴對待被扯開的。而這兩個孩子胎髮一樣濃密,身上無明顯胎記印記。
上完廁所的月嫂進了治療室,發現燈箱裡不見孩子,外間的孩子還沒穿衣服嗷嗷哭,唾罵護工果然不靠譜,就是為了賺外快接的活,一邊顧著醫院的活計一邊看孩子,三心二意的。心底慶幸孩子出院之後,由她做第一月嫂,不必和兼職的護工做同事。
於是月嫂從衣簍裡拿出楊家精心準備的包被,給孩子細緻裹上。等護工拿著腕帶回來解釋一通,自然而然地以為這個孩子就是剛才抱出燈箱的楊氏千金。兩人給孩子量好尺寸紮上腕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