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宋蕊依舊是這個姿勢。
天亮了，炕的餘溫也散了，從身下傳上來涼氣。
但身後卻暖的像貼了個火爐。
宋蕊以為是楠楠，往後挪了挪靠了靠。
一隻大手卻突然扶住了她的肩膀，“青天白日的，不怕楠楠看見啊？”
宋蕊身子一僵，回頭就看見凌野高挺的鼻樑和似笑非笑的唇角。
她老臉一紅，就想把身子挪開。
那隻手卻往下，摟住了她的腰。
“別動，還早呢，再睡會。”
暖熱的身體挨著她，幾乎要將她籠罩。
宋蕊不得不承認，這確實很舒服。
身後的呼吸聲均勻又綿長，宋蕊也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窗簾依舊拉著，其他的被褥都已經收拾起，只有她還在屋裡睡著。
宋蕊一邊納悶年輕的自己原來這麼能睡，一邊穿上毛衣棉襖，從被窩裡爬起。
推開裡屋的門，她才看見外屋靠牆角的地方，多了個碗櫥。
對於凌野的效率，宋蕊有了新的認識。
估計是醒來直接去木匠那買的成品，當場就拉了回來。
宋蕊走近，細細的看了看。
紅松木的櫃子，上面雕了荷花紋，兩個櫃門雕的是鴛鴦戲水圖。
有點像結婚用的，但格外精美好看。
拉開櫃門，他們一家三口的碗筷擺在裡面，還有兩瓶牛奶。
是訂的鮮奶到了。
宋蕊透過窗戶，看見楠楠正在院裡由凌野看著，就放心的做起了早飯。
搪瓷缸子裡倒上一瓶牛奶，坐在鍋里加熱後又打了個雞蛋液進去。
雞蛋液很快翻起蛋花，宋蕊又加了勺白砂糖。
香香甜甜的牛奶雞蛋就好了。
另一瓶涼的，宋蕊直接倒在杯裡，準備給凌野喝。
他不是火大嗎？喝涼的正好。
除了牛奶，宋蕊還熱了前天買的油炸糕和昨晚的燉酸菜。
得益於天寒地凍的溫度，油炸糕幾乎成了速凍的預製品，宋蕊重新用油煎了煎。外殼依舊酥脆。
酸菜回了鍋，燉的更加入味香醇。
至於剩飯，宋蕊用雞蛋和蔥花炒了。
放了炕桌，一樣一樣也擺滿了桌子。
推開門，宋蕊喊他們爺倆吃飯。
楠楠看媽媽醒了，歡呼著跑過來要抱。
宋蕊抱起她，就聽她趴在耳邊小聲的說道：“爸爸笨笨，不會做飯。”
宋蕊聽了覺得好笑。
凌野：“你們娘倆說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某人因為不會做飯，被女兒嫌棄了呢。”
楠楠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
凌野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大言不慚的道：“老孃們的活，老爺們不需要會做，你爹我又不是沒媳婦。”
宋蕊聽了，又是一個大白眼。
翻得標準又直白，一點沒有避人的打算。
什麼老孃們的活，家務活什麼時候標記了就是女人乾的？
大男子主義!不白他白誰？
不讓白就離婚！
凌野也不生氣，反而眉眼帶笑，看著心情不錯。
他沒說，宋蕊這一眼，瞪的他心口有點癢癢。
楠楠一進屋就歡呼了聲。
牛奶煮蛋的香氣讓她有些興奮。
喝了一口，香甜的口感讓她幸福的眼睛眯起。
其他的楠楠已經顧不上吃。
喝了牛奶，又拿了個油紙包著的油炸糕，就跑院裡玩去了。
吃完飯，凌野又打算出門了。
昨天他去梁老大那，但根本沒見到人。
今天趁早，他再去一趟。
只是出門前，凌野還有話說。
“我、在外面做了點小生意。”
畫蟲子的宋蕊抬頭，有些莫名其妙，“嗯，這我知道。”
嫁給他之前，宋蕊就知道。
那時候政策還不明朗，做生意還得偷偷摸摸的，都生怕哪天反覆，再把人抓進去。
做小生意外加兇名在外的凌野，婚事就成了難。
最後只能在窮鄉僻野把她挑了出來。
不然城裡漂亮姑娘何其多。
怎麼就和她一個沒見過的鄉下姑娘結了婚。
只是具體做什麼，沒人知道。
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在家從不提外面的事。
這次，卻讓宋蕊有些意外。
“我和兩個兄弟一起，買了個大頭狗，就是大貨車，來來往往的，從南邊拉貨回來賣。”
“大貨車？從南邊拉貨？”
宋蕊有些驚了。
他這可不是小生意了。
這年頭買了自己的大貨車，還能從南邊拉貨回來賣，掙得多著呢。
怪不得他出手大方，一拿就是旁人四五個月的工資。
也怪不得他一走就是十天半個月。
常常不回家。
宋蕊更意外的，是他居然主動提起這些。
上輩子可從沒這事。
一直到他們離婚，宋蕊都知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麼。
加上他因為把人打到重傷被抓，宋蕊一直以為他做的是不正經的營生。
沒想到是這樣。
“你怎麼突然告訴我這個？”
瘦彪和胖五說的話還在耳畔。
但話說出口，就變了味。
“我就是告訴你，用不著你天天畫蟲子，瞎折騰什麼啊，你和孩子我養得起。”
啪！
宋蕊的畫筆重重擱到了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她柳眉倒立，氣的想罵人。
行，她承認。
人的能耐不是重生就可以憑空增長的。
她上輩子沒學過畫畫，重生了也畫不好。
但是凌野因為這個就讓她放棄事業就是不行。
宋蕊瞪了他一眼，起身喊了楠楠回來。
她給自己和楠楠穿了外套，抱著孩子就走。
凌野懵了，“你們幹什麼去？”
“報班，學畫畫！”
學畫畫？
還真是較上勁了呢。
凌野本不想理她，但想到晚上自己還得回家吃飯，追著問了句：“那晚上吃什麼啊，記得早點回來做飯。”
“吃蟲子去吧你！”
宋蕊摔門出去，抱著孩子就走了。
不是為了置氣，宋蕊在發現自己沒法畫出心中的飾品樣式時，就想學了。
她腦袋裡有那麼多好看的飾品樣式，市場上有那麼大的空白，有那麼多的錢等著她掙。
她不能讓畫畫難住啊。
走到大路上打了車，宋蕊又想起凌野說的話。
來來往往，從南方拉貨回來賣。
那他是不是也能經過義城？
九零年，那裡的小商品城已經形成了規模。
她如果要做飾品生意，就免不得要常常去那裡進貨。
想著想著，車到了。
從去年開始，奉城就流行起了各種補習班。
畫畫班的老師還以為宋蕊是來給孩子報名的，一聽是大人要學，有點懵了。
宋蕊：“沒有成人班？教不了？”
“有有有。”
接待的趙老師忙點頭。
“只是成人班也都是剛出學校出來的小年輕，像您這種帶著孩子來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有就行了。”
宋蕊拿起筆刷刷簽了字。
“沒人規定當了媽媽，就不能再增進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