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可能?我們主子的話一言九鼎,說了帶你出去,便一定會帶你出去!”
姜漁的雙眼這才緩緩亮了起來,像是被點燃的星子一樣,緊緊盯著小六。
“你,你,你說的可是真的?二當家真的決定帶我下山?”
小六得意一笑,“那還有假?你便早早去準備一身漂亮衣服,想好下山要買些什麼,就等著跟著二當家下山遊玩呢吧!”
姜漁回到了自己的側間,興奮地坐立不安。
她不是在興奮可以下山玩,而是在興奮……
下了山便遠離了遼山的重重關卡守衛,近了鬧市,那她一直以來隱藏在心底的期望……
豈不是有了機會?!
對!她要逃跑!
她等不及遙遙無期的朝廷剿滅遼山的那一天了,以衛鳴的手段,想必等到這一天很難。
那樣的話,自己豈不是要在遼山上蹉跎一生?
下山的時候逃跑雖然風險高,但是回報卻大,就算自己不幸被捉了回來,以衛鳴對自己的寵愛,想必也不至於殺了自己。
只要自己還能活著,就有回家的希望!
姜漁臉上全是躍躍欲試,她來到妝奩前,將自己在遼山兩個月從衛鳴那裡得到的金銀細軟全都裝了起來,又收拾了兩身衣裳,一身女子普通的羅裙,還有一身男子的短打扮。
下了山之後,她要找個由頭獨自離開,但是時間久了衛鳴那邊肯定有所警覺,自己需要馬上喬裝打扮。
東西都收拾好了,姜漁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又覺得不對,將剛才收拾好的金銀細軟全部掏了出來,只留下幾塊碎銀子。
……
很快便到了出門的這日。
兩日前嚴家坡的糧倉出了亂子,徐頌傷勢未痊癒,廖振東理所應當的領了山寨中的兄弟們前去守衛嚴家坡。
然而敵人騷擾不斷,廖振東遲遲無法脫身,徐頌和廖振東商議過後,決定採用釜底抽薪的計策,由徐頌帶人去騷擾建安侯在白風嶺的駐地。
徐頌輕車簡從,帶的都是自己的親衛,走到白風嶺附近的時候便給大家分了任務,一行人分為七個小隊各自離去。
最後剩在身邊的,就全都是徐頌這次帶上山的自己人了。
車輪滾滾,漸漸遠離白風嶺,行進的速度逐漸悠閒起來。
姜漁這才從馬車裡直起腰身,好奇地探頭朝著外面看。
徐頌身著一身黑色勁裝,端坐在姜漁身後,他的腰間和袖口都是銀色的繫帶,髮髻高高豎起,比平日穿麻布衣衫的樣子更多了幾分清貴。
寬肩窄腰,劍眉入鬢,然而這冷冽清雋公子的眉目間卻透出幾分溫情,唇角含笑溫和地看著對一切都好奇的姜漁。
一路的風土人情越來越熟悉,姜漁的心跳越來越快,直到看到那熟悉的平江縣城門,姜漁終於激動地回頭。
她抓著徐頌的袖口,眼中竟漸漸盈起淚珠。
開口聲音帶著哽咽,已是說不出什麼,只是不斷呢喃著,“郎君,郎君……”
上次自己和他說思念家鄉,只是半真半假隨口扯謊來騙他的。
不想他竟一直惦記著,出門做任務都帶著自己,只為讓自己看一眼家鄉!
姜漁心中被理智和良心劇烈撕扯著。
她知道,在遼山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衛鳴待自己算是極好的了,若自己是準備在寨子中過一輩子的女人,若自己沒有惦記的親眷還在家中等著,或許託付給衛鳴是個好的選擇。
可是她不能!
她不屬於這裡,她必須要離開這裡!
姜漁咬得嘴唇都開始泛白,徐頌見了頗為心疼,伸手撫開她的貝齒,將人攬進懷中。
“怎麼了,怎麼了?回到家鄉應當開心,怎麼還哭起來了呢?”
姜漁順著他的懷抱深深陷進那沁人的松柏清香之中,眼淚浸入他的衣襟,聲音悶悶地道:
“郎君,郎君~你不應該待我如此好……”
這話孩子氣,徐頌只當她是小女兒太過感動,他將姜漁扶起來,:
“今天要在這裡停留一日,你可要讓小六陪著你回家看看,給父母報個平安?”
然而姜漁直起身子 ,眼神茫然地掃過窗外熟悉的街景,最後卻搖了搖頭。
她沒有解釋,徐頌卻明白。
清白人家的女兒,無故做了山匪的壓寨夫人,是無論如何都沒顏面再去見父母的,讓父母知道她如今的處境,想必還不如讓他們就以為這個女兒死了的好。
看著姜漁面帶惆悵的側臉,徐頌恨不得快點結束遼山的事情,好讓姜漁早日挺直腰板回家,由他正大光明娶了去。
他伸手將車簾合上,不想讓姜漁持續傷懷,姜漁的視線順著徐頌骨節分明的大手轉移到他的臉上,換上一副笑臉問道:
“郎君剛才說今日要在平江縣停留,可是有事情要處理?”
徐頌頷首,“有一位舊日的友人要見一見,你……願意的話可跟著我同去。”
見梁從舉的事情畢竟機密,他本準備讓姜漁回家見父母,他事畢再來接她,但是現在姜漁拒絕了回家,徐頌陷入兩難。
姜漁人精一樣,自然聽出了他話中的猶豫,她狡黠一笑。
“你們男人們聊天,都是些無趣的家國大事,奴家才不感興趣。”她攀上徐頌的胳膊,“郎君,奴家可否去集市上逛逛?
東市琅寶閣的首飾,別具一格,奴家以前沒銀錢買,這次想好好去逛逛~”
她美目流轉,眼中全是期待的光芒,徐頌啞然失笑,不禁在她的鼻頭上颳了一下。
“去吧去吧。”
說罷撩開簾子,叫小六拿上錢袋子,陪她一起。
“愛什麼便多買些,不要吝嗇銀錢。”
不僅讓她去閒逛,還給銀錢!
姜漁開心地無以言表,起身摟住徐頌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下。
“郎君最好了!郎君千歲!!”
恰巧此時馬車緩緩停下,就著還未放下的車簾,碧華庭門口赫然站著一位白衣公子,正唇角含笑、眼帶揶揄地看著這一幕。
正是梁從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