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蘿已越過她走進堂屋,目光一轉就知道堂屋裡都有誰。
奶奶和大伯孃是早就見過的,還有三個不同年紀的男子,當然是爺爺葉大山、大伯葉長富、大堂哥葉青楓。
三年前大堂哥定了親,老爺子就作主將葉長富和葉長貴兄弟分了家。
十畝良田,大房分了五畝,二房分了三畝;五畝山坡地,大房分了兩畝,二房分了三畝。
老爺子手裡還有兩畝良田留著自己老倆口吃用。
老倆口依然住在老宅跟著大房過日子,有自己的兩畝田吃用足夠了,也不需要二房再給什麼奉老銀。
兄弟兩房雖然分家了,但二房新宅就建在旁邊,是老爺子掏錢建的,平日裡兩邊相處和睦,沒有吵過架。
最近葉長貴出了事花銷太大欠了不少債,欠大房的五兩銀子肯定會留到最後才能還上的。
對此,其他人倒還好,大房媳婦王珍珍就有些心裡不痛快了。
又有小叔子葉青彥在鎮上讀書開銷大,最近還要準備節禮,讓她原本就不痛快的心裡更如紮了一根刺兒似的。
若是以前最多嘀咕幾句也沒什麼辦法,今天這不是葉青芳走了、葉青蘿回來了麼?
就有了先前那些事兒。
她慫恿了婆母過去要錢,回來後被老太太訓斥了一頓。
中午葉青楓回來後知道了這些事兒,又把她叫回屋裡一頓罵。
罵她眼皮子淺、精明過了頭,傷害了他和二叔的叔侄情分,讓他在剛回來的堂妹面前失了顏面。
還說就算堂妹賣了那身衣裙和金耳墜子,那錢也不能用來還他們家的債,得先給二叔買藥。
若是她再敢多嘴去鬧,那就滾回孃家去。
王珍珍自認是為他們大房好,卻被自家男人罵還說得這麼絕情,一時間又氣又委屈,一口老血憋在心裡頭,卻是不敢再爭辯了。
若真為這事被趕回孃家,她又有何臉面?
王珍珍心裡對葉青蘿有意見,見著面自然也沒好臉色。
然而葉青蘿壓根不搭理她,進了屋認了人,一一行禮寒暄,又與聞聲趕來的兩個堂姐妹也互報了名字打過招呼。
見她乖巧有禮、斯文端莊,葉老爺子很是高興,笑著問她:“孩子,剛回家來可還習慣?”
葉青蘿不好意思道:“說習慣肯定是不習慣的,但這裡是我家,我會盡快適應的。”
見她說得誠懇,葉老爺子一臉心疼,又不知如何安慰。
畢竟對這孩子來說,回家是吃苦,但對他們農家人來說,這日子很平常。
最後只好道:“你是個好孩子,日子會好起來的。”
一旁大伯葉長富一臉溫和地笑道:“聽你奶說,你剛回來就要賣衣裙賣首飾貼補家裡,大伯給你一句準話,你不必如此。”
“你二堂哥的節禮,你二堂哥自己抄書能賺到,是你伯母瞎操心亂了方寸,嚇到你了吧。”
葉青蘿沒想到大伯會說這樣的話。
大伯沒提大伯孃和大堂嫂,只是告訴她不用急著還大房這邊的錢。
可她哪裡敢當真呢,就算大伯確是這樣的想法,大伯孃也不會沉默的,何況大堂嫂那是連裝都懶得裝一下了。
欠人錢、矮人肩,不過五兩銀子就讓大房這邊婆媳逼到她娘面前,這樣的窘迫場面她也不想再看見了。
葉青蘿笑道:“欠債還錢本是天經地義。”
“只不過我家的情況,爺爺、大伯和堂哥比我更清楚,那是拿不出錢來的。”
“若我手裡的東西能換出銀錢來,若能因此還上一些債,我爹孃心裡頭也能鬆快些,對我爹養病也有好處。”
旁邊一臉緊張盯著葉青蘿的婦人見葉青蘿這麼說,心下才暗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也同情二房的遭遇,但他們大房也過得拮据呀。
長子最近沒活兒就賺不到錢,次子在鎮上讀書每月束脩就要二兩銀子,節禮怎麼也得幾錢銀子才能置辦得像樣一點。
秋糧又還沒收,長子長媳也要回孃家送中秋節禮。
沒有進帳,哪哪兒都要花銷,能怪她著急上火被兒媳幾句話慫恿就去二房那邊要錢嗎……
葉青蘿將大伯孃的神情看入眼中,抿了抿唇,繼續道:“明天我要去趟縣城,需要二堂哥這個讀書人陪著。”
“以前在蘇家也曾聽過當鋪的事,要想快些換到錢,最好就是找當鋪辦死當,有讀書人跟著,不容易被欺負。”
“鎮上不太好去,畢竟今天的事恐怕已經全鎮都在議論了。”
葉青蘿過來老宅,除了拜見長輩、認識堂哥堂姐妹,最大的目的就是說明去縣城的事。
之前她與奶奶提過,恐怕其他人還不清楚她要做什麼,晚上二堂哥回來肯定還要問,不如一次說清楚了。
原本也可找大堂哥跟著的,但之前初見大堂嫂印象不太好,她想著這成了親的多了一條心,還是算了。
趁著二堂哥還沒成親,得多使喚一下。
聽她把話說得這麼清楚了,大伯這邊自然沒有問題。
大堂哥葉青楓提議:“蘿丫頭,去趟縣城也要不少坐驢車的錢,不如等下讓你大伯去村裡借驢車,明天一早我來趕車送你們過去。”
葉青蘿眨巴了一下眼,坐驢車很貴?
葉青宇連忙小聲道:“姐姐,租村裡的驢車一天只需要二十文錢。”
“自己到村口坐牛車去鎮上是兩文,從鎮上坐驢車去縣城是十五文,你和二堂哥來回得要……六十八文錢。”
所以,租村裡的驢車能節省四十八文,時間上也寬鬆。
葉青楓看堂妹的表情和堂弟的解釋,哪裡還不明白呢,這堂妹今天才從大戶人家出來,顯然是不懂這些市井行情的。
葉青楓笑道:“租了驢車,我也能跟著去,不會多花錢。”
“回頭我在村裡問一圈兒,若明天有去鎮上的或是想去縣城的,隨便給點車錢一湊,咱連二十文也不用給了。”
葉青蘿聽得這筆帳,對大堂哥有些改觀了。
大堂哥很會算帳嘛。
但她卻說道:“還是別驚動別人了,我怕消息太快傳到鎮上,蘇家找我討要耳墜子錢咋辦?”
“衣裙也罷了,耳墜子可是才在縣城首飾鋪子買的,才戴了一個月,多少能換些錢回來。”
“到時若蘇家來找麻煩,還真是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