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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認得出,那簇毛髮,是我養了十年的狸奴——歡歡身上之物。
既如此……
我手心抖了抖,看向那碗糜爛的肉羹。
胃裡瞬間翻江倒海,我趴在地上,控制不住的嘔吐起來。
吐得我眼角都泛起了淚花。
身前傳來少年張揚的笑聲。
“賤人,你的貓跟你一樣,野蠻粗魯。”
“我特意將它剝皮剔骨,做成這樣一碗肉羹給你。”
“若你再不安分,這貓的下場,便是你以後的下場!”
我抬起頭,看著眼前得意的裴濯。
他手中屬於歡歡的貓頭還在往下滴落鮮血。
粘稠血液蔓延到我的腳尖,我下意識躲了躲,心口泛起針刺般的疼痛。
裴濯將貓頭扔到我的腳邊,目光落在我臉上片刻,嗤笑道。
“醜八怪,臉上有疤以後就更醜了。”
我伸手抱起歡歡的頭顱,忍了片刻,還是沒忍住落了淚。
歡歡是我在路上偶然撿到。
那時它小小一團,窩在角落裡躲避風雪,讓我想起了當時的裴濯。
我將它撿了回去,也答應了姐姐照顧裴濯的請求。
唯一不同的是,歡歡從始至終都很親我。
而在幼時會叫我孃親、誇我是世上最漂亮的裴濯,卻在長大之後,將我視為了仇人。
如今更是,連自小伴他長大的歡歡都不放過。
這樣殘忍的殺害,只為了報復我。
我閉了閉眼,用盡渾身力氣才堪堪壓下心中暴戾,低聲道。
“裴濯,你不必如此。”
“我說過,我今日便會走。”
可裴濯不信。
他冷哼一聲,毫不客氣的譏諷。
“像你這樣在姐姐死後便迫不及待攀附自己姐夫的賤人,怎會捨得這侯府的榮華富貴?”
“我早就聽說了,你就是一個樂奴所生、連姓氏都不配擁有的賤奴罷了!”
“也不知你為了嫁給我父親,用了多少骯髒的手段!”
我看著他森冷嫌惡的模樣,開口問道。
“裴濯,你這樣恨我,是因我待你不好嗎?”
裴濯臉上神情一頓,半晌沒有說話。
因我養他的這十年,實在無可指摘。
我自小被當作樂姬培養,學的都是些獻媚討好之術。
後來去了軍營,也只會舞刀弄棒,殺敵破軍。
可這些在養孩子這方面上,實在作不了什麼用。
我只能每日每夜守在他身邊,事事親力親為。
一雙拿慣槍戟的手,也因此學會了繡衣製鞋,煮湯弄飯。
他五歲那年生了場大病,我嚇得魂不守舍,日日垂淚,雙手皆是替他熬藥時留下的傷疤燙泡。
雖在此之前我告誡自己,一切都是為了還恩,卻仍是忍不住付出了十成十的真心。
可惜,付出真心的下場,永遠都是被人踐踏。
裴濯臉色漲紅,對著我怒吼。
“那又怎麼樣!這一切都是你討好我留在侯府的手段而已!”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被你欺騙,把你當成孃親嗎!你休想!”
他氣沖沖的跑出去,卻在門口撞到一道身影。
裴霽憤怒的臉色一點點落了下來,看著來人愣在了原地。
半晌,他紅著眼眶,顫抖著嗓音喚了一句。
“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