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微涼的晨風如尖銳的針,直直刺向剛從天和酒店裡逃也似的出來的蘇瑾。
可這微冷的寒意,卻怎麼也驅散不了蘇瑾此刻心底翻湧的悔恨與恐懼。
她腳上還是昨天婚禮上和陸戰牽手做過紅地毯的那雙紅色高跟鞋,隨著她腳步急促地敲擊著地面,發出咯咯的聲音。
身穿有些褶皺的婚紗在街道上匆匆獨行,蘇瑾的腦海中像失控的放映機,不斷重複播放著昨晚那些不堪的畫面,自責與痛苦如洶湧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
“陸戰…… 對不起……”
她嘴唇輕顫,聲音低得如同風中的呢喃,淚水再也不受控制,奪眶而出。
她心裡清楚,自己已經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歧途。
在街頭茫然地徘徊許久,蘇瑾才勉強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
雖說她明白自己和顧辰發生的事,已然對陸戰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但她心存僥倖地想著,陸戰現在並不知道此事,只要自己回去後好好解釋一番,或許就能將這件事翻篇。
畢竟,以往她也常用這樣的方式來應對類似的狀況。
可眼下最讓她頭疼的還是顧辰,他竟將昨晚的事拍攝了下來。
蘇瑾心裡明白,這些視頻一旦流傳出去,不僅自己會身敗名裂,蘇家和天宇集團也會遭受滅頂之災。
蘇家大小姐在新婚之夜拋下丈夫,與前男友私會出軌,這樣的負面醜聞,無疑會給蘇家和天宇集團帶來致命的打擊。
多少商界的對手,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將他們天宇集團置於死地。
蘇瑾畢竟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很快便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她先是來到一個偏僻的藥店,買了一盒避孕藥服下,隨後打車回家。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蘇瑾推開別墅的家門,屋內卻是一片死寂,安靜得有些詭異。
她隨手將披肩扔在沙發上,目光快速掃過空蕩蕩的客廳,發現陸戰不在,心中的不安稍稍減輕了一些。
如果此刻陸戰在,一定能聞到她身上有著另一個男人的味道。
好在,陸戰此刻並不在。
蘇瑾沒看到陸戰,下意識地以為,陸戰像往常一樣出門買菜去了。
自從和陸戰訂婚後,陸戰便主動承擔起照顧她生活起居的責任,甚至連家裡的下人都被她辭退了。
陸戰總是默默地為她操持一切,從準備營養豐富的早餐到精心烹製晚餐,從清洗衣物到打掃房間,他從未有過一句怨言。
蘇瑾脫下紅色高跟鞋,赤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徑直走向浴室的同時脫下紅色的婚紗丟進了洗衣機,連同那紅色的蕾絲內衣褲,也被她一同丟進洗衣機中。
這些事以往都不用她擔心的,一直都是陸戰在操心。
但這次不同,她不趁著陸戰不在將婚紗洗了,那殘留的痕跡就可能被陸戰發現了。
蘇瑾自己也沒想到,三年來她第一次主動洗衣服,是為了抹除自己做過的錯事痕跡。
為此,她都忘了婚紗這種貴重衣物,是不能放到洗衣機裡洗的。
蘇瑾知道自己徹夜未歸,陸戰心裡肯定會不痛快,但已經安撫好自己心情的她根本沒把這當回事。
在她的認知裡,陸戰不過是個依附於她的男人,就算因為昨夜的事心裡有不滿,也絕不敢對她有任何微詞。
大不了等陸戰回來,她主動狠狠滿足陸戰幾回,他心裡的氣還不消了。
她早已習慣了陸戰的順從,無論是床上還是生活裡。
她習慣了陸戰在床上對自己的指令一一滿足,習慣了他在生活中的默默存在,就像空氣一樣,雖然不可或缺,卻總是容易被忽視。
蘇瑾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溫熱的水流如細密的珠簾,從頭頂傾瀉而下。
傾瀉而下的熱水沖刷著蘇瑾有些疲憊的身體,也試圖洗去昨夜的荒唐與瘋狂。
洗漱完畢後,蘇瑾覺得原本粘稠的身子清爽了許多。
她換上一條舒適的居家裙,走出浴室。
然而,陸戰依舊沒有回來。
蘇瑾的眉頭微微皺起,心中湧起一絲不悅。
她拿起手機,撥通陸戰的號碼,打算催促他趕緊回來給自己煮早餐。
畢竟,今天他們還要去蘇家大院給二老敬早茶,這是婚後的重要規矩,絕對不能耽誤。
可電話那頭卻傳來冰冷無情的提示音:“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蘇瑾的身體猛地一僵,心中隱隱湧起一股不安的預感。
她再次撥通電話,依舊是關機狀態。
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煩躁的情緒在心底迅速蔓延開來。
陸戰從來不會關機,更不會在她需要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快步走出臥室,來到客廳,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餐桌時,突然定住了。
餐桌上放著一封信,還有一份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
蘇瑾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快步走過去,拿起那封信。
信紙上是陸戰熟悉的字跡,一筆一劃都工整有力:
“蘇瑾: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我知道,你心裡始終放不下顧辰,而我,不過是他顧辰的替代品罷了。
我愛你,從始至終,從未改變。
我用三年的時間來證明了一件事,無論我如何努力,如何對你好,你的心裡從來沒有我的一席之地。
昨晚你徹夜未歸,我就知道你和顧辰又舊情復燃了。
我不怪你,因為這是我早就料到的結局。
現在,我累了,真的累了,不想再在這場毫無希望的三角戀中扮演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既然你的心裡只有顧辰,那我成全你們。
這場讓我身心俱疲的感情遊戲,我陸戰不想再玩了,我選擇退出,並將所有的愛意全部收回。
蘇瑾,當你穿著婚紗奔向顧辰的那一刻,我就不愛你了。
或者是說,我愛的是當年那個身穿白裙的你,而不是現在這個身穿紅色婚紗,卻奔向別的男人的你。
多餘的話我也不想說了,願你們從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離婚協議書我已經連夜請求朋友辦好了,並簽了字,你可以隨時去辦理手續,然後和你的白月光去登記。
反正你家裡人一直就支持你和顧辰的事,反對我們在一起。
家裡的鑰匙我放在桌上。
在剛成婚就又離婚這件事上,我陸戰對不起你。但在這場三年的愛情戲裡,你蘇瑾磕一萬個頭也對不起我!
但所有的往事,便從這一刻煙消雲散吧。
蘇瑾,從此以後,你我兩不相欠。
祝你,和你的白月光,幸福。
陸戰”
蘇瑾讀完信,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但她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嘲諷的冷笑。
她將信紙隨手丟在桌上,目光落在離婚協議書上,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她伸手拿起協議書,毫不猶豫地撕成碎片,然後狠狠丟進了垃圾桶。
“陸戰,你以為用這樣的把戲就能嚇到我嗎?別想了,沒有我的同意,你這輩子都別想和我蘇瑾離婚!”
她低聲自語,語氣中滿是嘲諷。
此刻的蘇瑾,哪裡還有方才在顧辰面前楚楚可憐的模樣,她重新變回了蘇家的大小姐,那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京州上市公司天宇集團總裁。
三年來,她蘇瑾最不怕的就是陸戰。因為她知道陸戰愛她愛得發狂。
在她看來,陸戰不過是在耍小孩子脾氣。
他那麼愛她,怎麼可能真的離開?更何況,陸戰那點退伍費這些年都花在她身上了,陸戰現在就是身無分文,又能去哪裡呢?
她篤定,不出半天,陸戰就會認清現實,乖乖回家,繼續當她的家庭煮夫。
蘇瑾轉身回到臥室,開始精心打扮自己。
她換上一套優雅得體的連衣裙,仔細地化上精緻的妝容,戴上顧辰當年送給她的那條項鍊,這是她這些年來一直的習慣。
用她自己的話說,她戴這條項鍊不是在懷念誰,而是在懷念自己回不去的青春,如此而已。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自信滿滿的笑容。
收拾妥當後,蘇瑾拿起包,走出家門。
她心中已經有了計劃 —— 先去蘇家大院給二老敬早茶。
至於陸戰,她堅信他很快就會回來,繼續扮演那個默默守護她的角色。
然而,她並不知道,此時的陸戰正站在京州機場的候機廳裡,手中握著一張飛往南方城市的機票。
他的目光平靜如水,彷彿已經放下了所有的執念,不再有當初踏入京州時對愛情的熾熱與憧憬。
“蘇瑾,既然你心中只有顧辰,那我就放手,祝你幸福。”
他低聲自語,聲音中帶著一絲決絕與釋然。
他轉身,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向登機口。
原來,陸戰在看到顧辰發給他的照片後,徹底失望,毅然決定離開京州,恢復他昔日的一切榮光。
而陸戰離開京州後的第一站,就是回家。
自從和蘇瑾訂婚後,強勢的蘇瑾就不再讓陸戰和家裡人有任何聯繫,因為據蘇瑾對陸戰的瞭解,陸戰的原生家庭不是很好,要不然,當年讀書時陸戰怎麼會那麼省吃儉用。
當年的成見,讓蘇瑾以為陸戰就是個窮人家的孩子。
而她蘇瑾,要的只是陸戰這個人,不是陸戰背後那些窮親戚。
只是,蘇瑾不知道的是,陸戰的家族,遠非她一個富家千金可以想象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