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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照理說溫宋兩家足夠家大業大了,卻還是離人上人差了那麼一點。

別說平時沒機會玩在一起,就是見,誰也沒真正見過崔家那位。

對方耳骨上的痣是謎,肋下更是。

見溫凝說得那麼有鼻子有眼,唐茵抿住唇,心裡一下子沒了底。

隨著電話掛斷,包廂裡其他聲音也同時靜了下來。如果沒看錯,這位大小姐吃癟了。

幾個常在一起玩的富二代紛紛湊過來:“怎麼了?沒看上熱鬧?”

“早說你別惹溫凝,她又不是吃虧的性格。說說吧,她講什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唐茵絞了會兒手指:“崔家那位你們誰見過?”

“拜託,可別為難我們幾個了!我們哪兒有資格跟人家玩啊。”

是啊,圈子不同。

他們還不夠格。

唐茵低著頭自言自語:“那就是說沒人知道他耳朵上是不是真的有痣了……該不是唬我吧……”

“耳朵痣?你想知道這個?”

“你有辦法?”

“下個月崔家不是要辦慈善晚會嗎?花錢的場合咱們還是能去的,要是運氣好,碰上那位出場——”

“啊,是哦!”唐茵如夢初醒。

這頭溫凝掛了電話,心情再度飛揚。

她瞭解唐家就跟唐家瞭解她一樣,哪條生意線都搭不上姓崔的。

但她運氣比唐茵好。

幾年前她湊巧碰見過崔家的人。在醫院寒得滲人的走廊上,溫凝見到院長親迎,叫著“崔太太”和“少爺”。

她回頭,看到了冷白光線下,那人位於耳骨的痣。

倒不是那顆痣有多顯眼,而是他碎髮及眼,又戴著口罩,視線實在沒地方落點,最後只能停在裸露的皮膚上。

那顆痣就是當時僅存的印象。

至於小腹,她編的。

又不會有人跑去親自驗證。

她將手機丟回褲兜,舒暢地伸了個懶腰。餘光瞥見巷口有一點猩紅晃了過去。

溫凝眯眼去看,什麼都沒捕捉到。

空氣裡殘留著淡淡的菸草味。

剛才是有人在這抽菸?

想了一瞬,她便無所謂地收回目光。澳島和京城十萬八千里遠,包不出事的。

這麼想著,她步履愈發輕鬆。

那間小小的糖水店依舊燈火通明,照亮了巷口方寸之地。卻不知何時,街邊停滿了黑色轎車。她慢下腳步,推開那扇老舊玻璃門。

“喂靚仔,(*&%……T*)”

“靚女,%^$#*&^(*&()(_*)。”

店內同她離開時沒什麼兩樣,門面狹小,人聲鼎沸。老闆叼著舊報紙捲成的假煙穿梭其中,嘴唇翻動,講著她聽不懂的粵語。看到她回來,老闆用下巴點點滿牆合照,用蹩腳的普通話說:“大明星,來一張啦。”

哦,差點忘了。

剛出門前老闆把她錯認成了哪個明星,非要拉她合影。

溫凝心裡盤算著一會冒充李嘉欣還是誰,一邊無奈點頭。

餘光一落,忽然停在門邊。

店內喧囂不減,靠門這處卻異常清冷,彷彿成了人為劃出的一片孤島。她正站在孤島邊緣,近距離觀摩一齣幾步開外的熱鬧戲碼。

溫凝扭頭。

無論是誰來都得拼桌的店鋪規矩被打破了,外邊長龍依舊,門口那張長條小桌卻只孤孤單單坐了一個人。

幾步之隔,保鏢背身而立。

她透過肩縫,看到正在桌前安靜用一碗綠豆沙的人。

僅一個側影,溫凝便眯起眼。

這人她見過。

大概數月之前,她在溫正杉的書房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嚴格來說,是她單方面見過對方。

當時溫正杉正與他說事。

他靠在黃花梨木的椅背上,雙腿懶散交疊,手指隨著溫正杉說話的速度一下一下敲在扶手上。

大概是坐得太久了,溫正杉說“如果不夠我可以再添”的時候,他收回那隻不斷敲擊的手,搭在後頸處活動起了筋骨。

他沒回頭,聲音卻直直朝門外來。

“有人。”

即便溫凝以最快速度退出走廊,裝作剛出現的樣子邁上樓梯,她仍覺得自己已經暴露了。只是那人似乎沒將她早就出現在門外這件事告訴溫正杉,於是溫正杉罕見地沒對她動氣,只是皺著眉頭說:“下次爸爸談事時,打內線進來。”

她透過門縫,再次看向那個側影。

而此時,同樣的身影再度出現在眼前。

他正安靜地用著一碗綠豆沙。

隨著壓肩的動作,頭髮落了幾縷到眼前。黑襯衣,黑西褲,黑皮鞋,整個人濃郁得如同日光下化不開的陰影。

溫凝與保鏢擦肩而過,坐到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如果非要給她找一個來澳島的理由,那麼眼前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畢竟逃婚逃哪兒不行,和宋子鄴去夏威夷還能省掉更多麻煩。

可她偏偏往澳島。

也偏偏在落地第一天,還一籌莫展的時候,就碰到了最想碰到的人。

溫凝不動聲色坐下,腦袋往門的地方偏了偏:“他誰?”

陳月皎沒說話,倒是她旁邊的男生小聲開口說:“謝之嶼。”

“謝之嶼又是誰?”

陳月皎繼續搖頭。

而男生則反問道:“姐姐,你應該知道澳島最興旺的產業是什麼吧?”

“知道。”溫凝托起腮,“那些產業是他的?”

“倒也不能這麼說。”

男生摸了摸鼻子,聲音壓得更低:“他替人辦事,所以算明面上的話事人。”

“哦,話事人。”溫凝想了想,“他在澳島很厲害?”

“是。”

“交際圈也很廣?”

“那肯定。”

溫凝托腮的手輕輕敲擊臉龐。

“反正據我所知,澳島沒人敢惹他。姐姐你最好別——”

話還沒說完,溫凝已經起身。

“啊喂,姐姐你要去哪?”

溫凝彎起眉眼,朝一臉無措的小男生笑了下:“這麼厲害的人脈,當然是去認識一下啊。”

……

桌上綠豆沙已經見了底。

謝之嶼搭在匙柄上的手指點了點,很快保鏢將單獨打包的那份拎了過來朝他示意。

他抻直腿,剛打算起身。

“哎,帥哥。”

謝之嶼皺眉,他已經很多年沒被這麼低級的搭訕方式搭訕過了。何況這是在澳島,就算不認識他,也應該認識街邊那一溜三地牌照。

眉骨下,沉黑的眼緩慢抬起。配合匙柄和瓷碗相撞,很清脆的一聲。

一抹風忽然闖進他視野。

大概是為了閃躲保鏢,女人略微彎腰,以一個靈巧的姿勢從保鏢張開的胳膊下探身,手舉到臉旁,四指微微彎曲:“嗨!不認識我啦?”

他應該認識嗎?

說著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不是本地人。

謝之嶼盯著她看了幾秒,起身離開。

“哎不是吧,記性這麼差?”

保鏢將人隔絕在外,警惕地拉遠距離。顯然,謝之嶼沒有攀談的意思,只留下冷淡的背影。

展開的雙肩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挺拔,遠比坐在那氣勢強大。

溫凝被攔在數步之外,不由地抬高音量。

“謝之嶼!”

這一聲落下,店裡忽然靜了下來,食客們紛紛轉頭,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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