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嬋說著吹熄了燈燭,往後退去。
僅留的一盞燭燈的光昏昏然,將她身影矇住,仿若霧裡看花水中觀月,美得模糊而不真實。
蕭晏川眼神靜靜看著林嬋的身影隱入簾後,隨後抬手,指尖輕輕撥動香囊。
香氣隨之浮動,盈盈充於帳間。
這是相當陌生而古怪的感覺。
但他不討厭。
昏暗的燭火與安神的香氣,在此時終於發揮了作用。
睏意上湧,蕭晏川難得地,一夜好夢。
—
次日早朝,蕭晏川甚至起晚了一些。
他心情也因此好了不少,早朝時甚至願意敷衍一下那些再次啟奏讓自己去後宮的臣子們,令他們受寵若驚。
也不知是不是昨日那江美人散播了消息的緣故,今日的御書房便沒有妃嬪來見了。
林嬋便如昨日那般,在旁靜靜地研墨添茶,不多做打擾。
然而她袖間與腰際的淡香,卻肆無忌憚地飄向蕭晏川。
林嬋悄悄側眸打量。
蕭晏川低眸看著奏摺,似乎與昨日沒什麼分別,可他的神色明顯要平和不少。
在他發現之前,林嬋收回了目光。
她會讓蕭晏川習慣她的存在。
她要蕭晏川聞到此香,便會想起她。
一如無形的香氣,她會一點一點地侵入他的生活,乃至全部。
林嬋垂眸默想。
帝王薄情甚至無情,但帝王也是人,是人便會有短處。
蕭晏川坐上這位子並不容易,要坐穩這位子,更是要時刻繃緊那根弦。
他或許已經習慣這種時刻警惕算計的日子,可未必他就不想有一刻放鬆。
那麼這一刻放鬆,怎就不能是她呢?
美貌而無害,便是她的武器。
只要一點,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願意給她一點真情,甚至只是一點憐惜,就足夠了。
她從陰司重回人間,早已於地獄深淵中走了一遭,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
不管有多艱難,不管那點希望是否如蛛絲般細微,她都會死死拽住那根蛛絲,拼命地往上爬。
爬出去,然後將真正的惡鬼,拖入地獄!
陳全休養了幾日回來,發現御前似乎沒有自己的位置了。
上早朝前,他如從前那般進入寢殿,服侍蕭晏川起身穿衣。
然而有一雙纖手先他一步取過了玉帶環佩,陳全一呆,看著林嬋捧著東西向蕭晏川走去。
他下意識看了眼蕭晏川的反應,後者垂睫神色淡淡,隨著林嬋走近,他十分自然地張開了雙臂,似乎已經對她的近身侍奉習以為常。
陳全乖乖退到了一旁。
他心中飄起憂傷。
怎麼小嬋姑娘來御前侍奉了幾日,陛下就好像已經不需要他了呢?
另一邊,林嬋為蕭晏川仔細繫好了腰帶,戴上環佩,手上安分無比,沒有碰到任何不該碰的地方。
數日以來,都是如此。
不知為何,他對林嬋的安分有些失望。
總覺得……她應當會有更多的野心。
—
朝會散去後,陳全又被趕去了御書房外頭守著。
他沒忍住嘆了口氣,望著陰沉的天空悵然。
風聲中,忽有嘚嘚馬蹄聲漸近。
陳全頓時一凜,小跑著向外迎去。
宮中嚴禁御馬,卻只有一件事例外。
“報——八百里加急!”
御書房內。
自北地加急送來的戰報已呈在蕭晏川案頭,傳信的小卒跪在下首,語氣悲憤:
“……大雪封路,西北異族突襲,我軍被困連城,損失慘重。不日前邵將軍與霍節度使冒死領兵突圍,才為我等闖出了一條生路。但邵將軍被異族擒獲,至今生死不明,霍節度使重傷昏迷的,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