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長安城,空氣中瀰漫著潮溼的氣息。李虞站在宮牆下,望著遠處漸漸消散的暮色,心中卻無法平靜。
裴知元的身影在不遠處若隱若現,他一身素色長袍,眉目如畫,正與幾名朝臣低聲交談。他的笑容溫潤如玉,彷彿與這深宮中的權謀毫無瓜葛。
李虞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隨即收回。他的溫柔背後,藏著怎樣的心思,她不想知道。
“公主。”裴知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和而低沉。
李虞轉過身,微微一笑:“裴大人。”
裴知元走近幾步,目光柔和地看著她:“公主近日可好?聽聞太子解除了禁足,想必公主心中也寬慰了許多。”
李虞淡淡一笑,語氣疏離:“多謝裴大人關心,太子之事,自有父皇定奪,我不過是旁觀者罷了。”
裴知元眸光微閃,語氣依舊溫和:“公主何必如此見外?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套?”
李虞輕輕嘆了口氣,道:“裴大人,這宮中人心複雜,你我身份有別,還是保持些距離為好。”
裴知元微微皺眉,輕聲道:“公主如今想到身份有別了,會不會太晚了些。”
李虞輕搖首,緩聲道:“非也,本宮深知宮廷之無奈甚多。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
裴知元沉默須臾,沉凝道:“公主,無論宮廷如何,微臣只願長伴公主身側。”
李虞本想打斷他的話語,她不想在陷入年少的虛無之中,追求鏡花水月的人。
裴知元卻不退讓,他上前一步握住李虞的手,受傷的手被包紮的很好,他輕聲說道“公主,臣不怕這宮中規矩,只求公主給臣一個機會。”
李虞抬眼看向他,目光如水般清澈,卻透著幾分冷意:“裴大人說笑了。你我之間,早已不是當年。”
裴知元神色一滯,眼中閃過一絲痛楚,隨即恢復如常:“公主何必如此決絕?過去一切難道忘記了嗎!當真對覺得周子琅是你的良人。”
李虞輕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我與裴相之間,不是早放下了嗎?”
裴知元沉默片刻,忽然低聲道:“公主,若我從未放下呢。”
李虞眸光一冷,語氣陡然轉沉:“裴大人慎言。你是朝中重臣,你我之間,有些話,不該說的,就不要說。”
裴知元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執拗:“公主,我知道你心中有怨。”
李虞冷笑一聲,目光如刀般鋒利:“裴大人,你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天真無知的少女嗎?這深宮中的風雨,早已讓我看清了一切。”
李虞不再多言,轉身離去,紅袖緊跟身後,主僕二人沒有回頭。
她的背影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孤寂,彷彿與這深宮中的一切格格不入。
從何時起,她慢慢脫離掌控了。
裴知元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眼中漸漸浮現出一抹暗色。他握緊了拳頭,低聲自語:“小兔子怎麼永遠想著跑呢。”
———
李虞與周子琅之間彷彿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默契,她們只是在一日三餐之時才能得以相見。其他時間周子琅總是獨自待在書房之中休憩或忙碌著自己的事務。
自二人成親以來就分居,那間寬敞而寧靜的書房宛如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周子琅牢牢分割。
李虞拿出隨時梳妝檯前的首飾盒,裡面放著一對珊瑚耳墜,新婚當夜周子琅送她的,如今這件寶貝也被她擱置在角落裡。
周子琅做了駙馬,即日在刑部任職,娶了公主之後起步就是五品官,最後常規都是一二品追贈,只是沒有實權,但品級相當高了。
多少進士一輩子默默無聞七品縣官熬到頭的,駙馬起步就是五品臨了贈二品賺大發了好嗎?難道駙馬個個都是宰相才,給他往上爬的機會他就真有當大官的能力運氣了?
那日周子琅一番話倒是提醒了她,最終這樁婚事還是看她願意與否。
自小在宮裡仰人鼻息的活著,她居然渴望有天掌控自己的命運,不是在父皇和裴相夾縫中掙扎,她渴望對自己的掌控感,也是那一刻感覺周子琅和她很像。
她為了生存,周子琅為了做官,都會犧牲一些不要緊的東西。
六月的長安城不是風就是雨,李虞站在刑部衙門的廊簷下,細密的雨絲斜斜地飄落,打溼了她的衣襟。
常湊匆匆拿著傘匆匆趕來,忍不住提醒道,將傘遮蔽住風雨:“殿下,衣服打溼了。”
“無礙,長安城難得下雨。”她抬頭望了望陰沉的天色,目光落在不遠處正與刑部官員低聲交談的周子琅身上。
他一身深色官服,眉目清冷,手中握著一卷案宗,神情專注而淡漠。
“少爺,老太太又託人送信了。”身邊的侍從張溪從小跟著他,如今周子琅中了狀元,還娶了公主,理應帶著新婦回去探望,雖然皇帝特地指婚,周子琅拖到現在,還沒有想回揚州的想法。
他將信丟在一邊,專注手邊的案子,也沒有意識到李虞的到來。
李虞把玩著手腕的東西走進來。
周子琅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微微側頭,與她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那一瞬,李虞彷彿看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意,像是冬日的寒霜,刺得她心頭一凜。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唇角卻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周大人,近日聽聞發生了許多有趣之事,怎麼樣,這案子可有什麼進展?”
她在外習慣這樣,一聲周大人,周子琅如夢初醒。
李虞緩步上前,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鋒芒。
周子琅合上案宗,抬眼看向她,語氣平靜:“公主,此案牽涉甚廣,正需大理寺協助。”
李虞微微頷首,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案宗上,似笑非笑:“哦?不知是什麼案子,竟讓周大人如此費心?”
大理寺的謝安,可不是個好角色,周子琅有的折騰了。
周子琅神色不變,淡淡道:“近日長安城內接連發生了幾起命案,死者皆是朝中官員,死狀詭異,且現場皆留下一枚銀針。此案已驚動聖上,特命刑部徹查。”
如此案件,又涉及朝廷官員,李虞稍微有所耳聞。
李虞眉梢微挑,眼中閃過一絲興味:“銀針?倒是稀奇。不知周大人可有什麼線索?”
周子琅目光微沉,語氣依舊平靜:“目前尚無頭緒,不過……”
他頓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李虞的臉,見她比平時多了一份好奇,忍不住問道,“殿下素來心思縝密,不知對此案有何高見?”
李虞輕笑一聲,目光如水般柔和,卻透著幾分冷意:“周大人過譽了。不過既然案子牽涉朝中官員,大理寺自當全力協助。只是……”
她頓了頓,語氣意味深長,“周大人可要小心,莫要讓這案子成了某些人的棋子。大理寺的謝安謝大人,聽聞平日裡不近人情,誰的面子都不好給。”
周子琅眸光一凝,眼底閃過一絲銳利:“公主的意思是?”
李虞微微一笑,轉身望向遠處的雨幕,聲音輕若呢喃:“這長安城的風雨,從來都不是無緣無故的。周大人身在刑部,想必比我更清楚。”
周子琅沉默片刻,目光沉沉地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開口道:“公主似乎對朝中之事瞭如指掌。”
李虞回過頭,笑意盈盈:“周大人說笑了。我不過是個閒散之人,哪敢妄議朝政?只是……”
她目光一冷,語氣陡然轉沉,“不過這長安城有些人確實太安逸了,是時候讓他們感受新的風雨了。”
周子琅神色不變,淡淡道:“殿下此言何意?”
李虞輕笑一聲,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她的身影在雨中漸行漸遠,彷彿融入了那片朦朧的雨幕中。
周子琅站在原地,握緊了手中的案宗,目光深沉如淵。
他知道,李虞的話絕非無的放矢。
這案子背後,恐怕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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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刑部衙門內。
周子琅坐在案前,眉頭緊鎖。
案上的卷宗堆積如山,銀針案的線索卻依舊寥寥無幾。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大人,有新線索了。”一名刑部官員匆匆走進來,低聲稟報道。
周子琅抬眼:“說。”
“我們在其中一名死者的府邸中發現了一封密信,信中提到了一處名為‘幽蘭閣’的地方。”
“幽蘭閣?”周子琅眉頭一皺,“那是什麼地方?”
官員低聲道:“據查,幽蘭閣是長安城內一處隱秘的集會之所,常有朝中官員出入,但具體做什麼,尚不清楚。”
周子琅眸光一沉,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他站起身,冷聲道:“立刻派人暗中查探幽蘭閣,務必小心行事,不可打草驚蛇。”
“是。”官員領命而去。
周子琅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宮牆,心中思緒萬千。他知道,這案子背後牽扯的,恐怕不僅僅是幾起命案那麼簡單。而李虞那日的警告,也讓他不得不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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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李虞坐在書房中,手中把玩著一枚銀針。她的目光幽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周子琅,你以為你能查到什麼?”她低聲自語,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宮牆,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這長安城的風雨,從來都不是無緣無故的。
“周子琅,我們走著瞧。希望你是很好的對手。”
周子琅派出的人很快就有了消息,原來幽蘭閣背後勢力錯綜複雜,不僅涉及朝中官員結黨營私,還牽扯到江湖中的一股神秘力量。
而李虞這邊,其實早已掌握諸多內情。她看似散漫,實則一直在暗中調查。
李虞決定主動出擊,故意放出風聲,稱大理寺掌握了關鍵證據。這風聲傳進了周子琅耳中,他雖疑惑但也明白這或許是個突破的契機。
周子琅求見李虞,兩人再次見面氣氛微妙。李虞直言可以共享情報,但條件是周子琅必須完全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