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芳如蒙大赦,從廚房拿了抹布就去收拾碗筷,
自己做的土豆絲跟韭菜炒雞蛋被吃得差不多的,王嬸子做的紅燒魚沒怎麼動。
她心裡嘟囔,還真是挑嘴。
這麼大一條紅燒魚,就夾了幾筷子,比喬家還浪費。
麻利的收拾好碗筷,然後自己在廚房吃了飯。
王嬸子趕下午的班車回老家了。
周雅芳正式留在了外交大院,晚上洗碗的時候,她就感覺這碗都格外的漂亮的,
刷刷刷!
洗洗洗!
擦擦擦,擦得蹭蹭亮,恨不得將白淨的瓷碗搓出一層皮。
幹完一天的活兒,她被分配到了一間不大的客臥,被子都是新的,床也比在喬家的軟和。
“小周,以後豆豆跟小野的飯菜就交給你了,小野的房間除非他喊你過去,不然你別自己進去,豆豆每天早上我去送,下午四點你幫忙接一下。”
“工資是五十塊錢一個月,你要是想休假就提前打一聲招呼。”
周雅芳趕忙點頭,“好的,劉同志。”
劉媛一笑,“以後叫姐,管小野叫哥。”
“好。”
劉媛離開後,周雅芳開始打量房間,朝向跟隔壁劉野臥室是一樣的,東南向,房間裡有一個雙開門的木衣櫃,有寫字檯,還有一口帶鎖的樟木箱子。
屋子裡乾淨溫暖,被子上還有被太陽烘烤過的味道。
她心滿意足的躺回床上,想著明天要做什麼早餐。
——
喬家,
到了晚上快八點鐘,還沒看到周雅芳回來。
張萍總算發現了不對勁,將楊嬸子叫到了客廳,
“芳芳今天去哪裡了?”
“應該是去工作了。”楊嬸子老老實實的道。
她心裡對張萍是有埋怨的,到了大晚上的,你才知道找芳芳,人都走了一天了沒發現嘛?
要不是她要供女兒讀衛校,就衝這家人的這麼絕情,她都不想幹了。
“工作?”
張萍不放心的又多問了一句,“什麼工作到了大晚上還不回家?”
芳芳腦子不聰明,平時又被家裡寵壞了,一個女同志在外面工作到深更半夜也不回家,能是什麼好工作?
她聽大院裡家屬說了,隨著改革開放,風氣也開放。
西街那邊就有開發廊女同志,大冬天露個白噓噓的胸脯子,盡幹些勾勾搭搭的事兒。
芳芳是腦子不太好,但是模樣還算周正,要是被騙去幹這種事,他們喬家還要不要在大院裡走動了。
想到有這種可能,張萍閉了閉眼,
“你跟我說,她是不是幹什麼不正經的工作,你不用替她瞞著,這孩子打小膽子就大,我養大的我知道。”
楊嬸子吸口氣,語速極快的說道,“張同志,芳芳是去外交大院做保姆了。”
幾個大院都是挨著的。
芳芳去工作的事兒,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楊嬸子也是替芳芳鳴不平,好好的孩子,要不是被你們一家人逼得,怎麼可能去幹保姆的活兒呢?
就這還懷疑人家幹不好的工作,你養大的就能往人家身上潑髒水?
當媽的居然懷疑孩子去做那種事,楊嬸子心裡不屑。
這頭楊嬸子話音剛落,那邊聽到保姆兩個字的張萍一口熱水噴了出來,
“你說啥?”
張萍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剛剛沒有幻聽是吧,芳芳去做保姆了?
這孩子是嫌在大院裡丟人不夠,還要去別人家丟人。
喬家的養女去給別人做保姆,這話要傳出去,她跟老喬在大院裡還做不做人了。
楊嬸子淡淡的又重複了一句,
“芳芳去給別人做保姆了,正經人家,包吃包住。”
張萍這回聽清楚了,她金尊玉貴養大的嬌小姐現在為了跟父母賭氣,跑去給別人端茶遞水了。
不是她上眼皮兒,看不上這個職位。
而是芳芳這孩子打小在她身邊長大,她都不知道孩子會做飯會收拾家裡。
從來沒有吃過她做的一口飯,喝她一口湯。
在家裡什麼事兒都沒讓她幹,既然在西北學會了這些,為什麼回來不給父母盡孝,反倒是跑出去伺候別人呢?
難道家裡過去給她的,就不值她這一口飯菜?
要說周雅芳是張萍帶大的對也不對,家裡的錢是兩口子一起掙的,但一把屎一把尿將周雅芳拉扯大的,卻是楊嬸子。
當年生了周雅芳,張萍怕被單位邊緣化,坐完月子就去上班了,家裡這三個小的就交給了楊嬸子。
可以說周雅芳能健康長大,楊嬸子功不可沒。
張萍不喜歡芳芳跟楊嬸子親近,可又不得不依賴楊嬸子,現在聽到閨女也去做保姆,氣得兩眼一抹黑。
當天晚上就跟老喬嘀咕上了,
“你說楊嫂子這人是不是管的有點多,她讓咱們芳芳去做保姆,咱們芳芳那是做保姆的人嗎?我懷疑就是她在裡面挑撥我們跟芳芳的關係。”
喬振華煩躁的翻了一個身,“打聽一下在哪兒。”
“說是在外交大院。”
喬振華咳嗽了一聲,“明天去看看,一個小姑娘別被騙了,家裡還不缺她那口吃的。”
張萍還想跟丈夫說說老二的事兒,奈何丈夫氣性大的哼了一聲,沒到三秒就睡了過去。
丈夫睡著了,張萍卻是睡不著了,滿肚子的牢騷。
說是去外交大院做保姆,她可是知道楊春鳳的老鄉就是外交大院裡做保姆,這肯定是楊春鳳拉的線。
好呀,就說芳芳這孩子怎麼回來滿嘴都是謊話,原來根源在這兒了。
——
外交大院,
周雅芳習慣了早起,天剛亮就起來發面,做饅頭,做麵條。
她知道劉野喜歡吃麵食,早上特地揉了一團面用來做手擀麵,剩餘的用來做饅頭,在西北的時候,她的鄰居媽媽是一個喜歡做麵點的白案師傅,能將柔軟的一團面做出各種花樣。
周雅芳跟著學了幾手,試著做了幾個小兔子花樣的饅頭。
等到剛把早餐端上桌,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劉媛穿戴好從二樓下來,“小周,去看看屋外誰來了?”
“姐,我這就去。”
周雅芳擦了兩下手,解開圍裙就往外走,要說被人呼來喝去的滋味好受不好受,那肯定是不好受的。
但保姆就是幹這個的,就衝一個月能有五十塊錢,還包吃包住,就得受著。
要是沒有三年的西北生活,周雅芳肯定是耐不住這份苦,
但地窩子她睡了,沙塵暴裡她也闖了。
那些扛著樹,滿身風沙的日子都過來了,眼下這就是舒服日子。
一路小跑著去開門,是站崗的工作人員,對著周雅芳立正敬禮,
“您好,外面有同志說找劉同志家的保姆。”
保姆?
周雅芳拉著門拉環的手一愣,“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