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流放國外四年,我回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參加訂婚宴。
我從未想過賀廷衍能殘忍到如此地步,當年他親手把我送出國,如今又讓我第一時間回國見證他的幸福。
豪華的宴會廳中人聲鼎沸,大多洋溢著喜氣。
我知道此時我的表情肯定很難看,卻抑制不了那想哭的衝動。
臺上那被眾人祝福、被鮮花簇擁的未婚夫妻。
一個是我相處多年的閨蜜。
而另一個,是我的小叔。
歡呼聲中我是那麼的格格不入,無意間和賀廷衍對視的一眼,我泛著淚光的眸子映入他的眼簾。
他顯而易見地怔了怔,隨即淡淡的挪開眼神,看向身旁笑靨如花的林清和,滿眼都是溫柔。
當年的賀廷衍,也會像這樣看著我。
孟家和賀家是多年來的世交,賀廷衍大我八歲,是我的長輩,也是我的小叔。
小時候,我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黏糊糊的只要他抱,後來再大一點,到了會吃糖的年紀,也總愛黏在他後面跑。
所有人都戲謔,賀家公子身後跟了個黏人的奶娃娃。
偏他芝蘭玉樹,對我也寵溺得驚天,無論什麼要求,都一一滿足,幾乎是將我疼到令人歆羨的地步。
直到後來,我父母因車禍雙亡,孟家落敗,我也被送到孤兒院不知所蹤。
賀家已經在外找了孟家的遺孤多年,依舊一無所獲。
可在賀廷衍成年的第一天,他奇蹟般地找到了我。
後來我問他,如果找不到我,他會怎麼辦。
他總是笑著揉揉我的頭髮,“不會找不到,因為小叔找遍全世界,也會找到我的小如期。”
他告訴我,我和他的命運,是上天註定的。
我和他必然會再次相遇。
而我卻沒有告訴他,從孤兒院再次見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再也不甘心,止步於叫他小叔。
被接到賀家住的這段期間,我過得並不算好。
或許是在孤兒院過得太壓抑,又或者是我潛意識裡始終沒有忘掉那段痛苦的回憶,夜裡我總是頻頻因為夢魘醒來,都是爸爸媽媽蓋著白布出現在我眼前的場景。
我總是會在噩夢中驚醒,而後一個人抱著膝蓋躲在房裡哭,而每每這時候,賀廷衍就會推開我的房門,溫柔的將我抱在懷裡。
他那時已經在接受家業,明明很忙卻從未想過把我給別人養,每天準時準點回家陪我,晚上更是不辭辛勞地哄我睡覺、陪我從創傷後應激障礙中走出來。
這一陪伴,就是九年時間。
十六歲的我看著他英俊而利落的側臉,無數次將少女漫中接吻的畫面換做我和他。
十七歲的我在無數個深夜,他哄完我睡覺離開後,又會偷偷爬起來,一筆一筆寫下無數封從未送出去的情書。
十八歲的我成年了,也做了一件最大膽的事情。
那天他喝醉了躺在沙發上,我用試卷偷偷蓋住他眼睛,而後偷親了他。
我還沒在這種膽大包天的行徑中回過神來,下一秒,試卷掉落在地,我撞上他清冷而又震驚的雙眸。
那一刻,我想過無數種可能。
他或許會罵我,教育我,再或者,他其實也喜歡我,會答應我。
但我唯獨沒想到,他什麼也沒說。
第二天,直接將我送到了國外。
這一流放,就是整整四年。
沒有答案,卻又是他的答案。
四年間,我給賀廷衍發過無數次短信、打過無數通電話,他的生日、我的生日、逢年過節……
他從來沒有回覆過我,一次都沒有。
我的初戀像是那個被蠟燭戳得千瘡百孔的蛋糕,一點也不體面。
但我還有林清和,我從小到大唯一的閨蜜。
在我孤身待在異國,無助的那些年,她始終在大洋彼岸與我保持聯繫。
大四那年,她告訴我她談了男朋友。
她說男朋友比她大,但成熟穩重,帥到驚破天際,而且很會疼人。
她總是和我分享男朋友的點點滴滴,給我看他為她準備的漫天煙花,昂貴禮物,件件用心,樣樣用情。
我衷心地祝福她,卻沒想到,那個人是我喜歡了那麼多年的賀廷衍。
如果他可以接受比他小的女生,那個人,為什麼唯獨不能是我。
訂婚宴到了尾聲,回過神時我已經淚流滿面,周圍的人有些震驚的看著我,而臺上的賀廷衍臉色微變。
剛剛結束他便走了下來,將我帶離了被圍觀的窘境,只是他的語氣卻很冷淡。
“不要在訂婚宴上丟臉,周圍很多媒體。”
我抹了把眼淚,怔怔地看著他。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林清和便走了過來。
“廷衍,你先去招待賓客吧,如期這兒有我。”
賀廷衍這些年本就避免和我相處,此刻更不會拒絕。
他點了點頭,一眼都沒看過,轉身離開。
“如期,你怎麼了,不開心麼?”
賀廷衍一走,林清和就一改方才的溫柔,笑盈盈地問我,可嘴角眉梢盡數是挑釁,“今天可是我訂婚的日子,你不是一直很期待看到今天嗎?”
“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他。”
如果說以前我不懂的林清和接近我的目的,可如今,我已經一目瞭然。
我聲音沙啞,一雙通紅的眸子冷冷地看著林清和。
她只是微微一愣,旋即依舊是得體的笑容:“可是他不喜歡你,只喜歡我,怎麼辦呢?”
說完,她又朝我亮了亮手上的戒指:“眼熟麼?”
當然眼熟。
我的胸腔疼得厲害,連呼吸都困難,一雙眼痠澀通紅。
這是我在國外讀書時,林清和讓我替她選的。
她的語調聽上去那麼甜蜜,笑盈盈地拜託我這個最好的朋友為她挑選訂婚戒指,我自然義不容辭。
但我卻萬萬沒想到,最後那個男性的對戒,會戴在賀廷衍手上。
胃裡一陣翻湧,我青白著臉色,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被她耍得徹底!